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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亞瑟又來訪了,他不好意思地把壓扁的禮盒推進馬修懷裡,說聲我又打擾了。
「其實我想繼續昨天的話題。」
「為什麼?」


馬修反問,有時他覺得自己在阿爾死後,發現自己有許多出乎意料的能力——比如說會為微小的事掉淚,卻對死亡木然;比如說不敢於晚上到目的,卻在屍體旁吃飯;比如說不敢在人群中張揚,卻在談話中咄咄逼人。
他為此有些不滿,因為自己因為阿爾的死而改變了。

「抱歉,我的口氣有點衝。」他急忙微微欠身,並充滿誠意的領亞瑟到客廳的沙發椅上坐下。「昨晚沒睡好。」
「真是辛苦您了,應該是為了你們小姐的事吧。」亞瑟的口氣不甚欷噓。「我在上次問人這裡時就聽說這家的主人身體有些問題,而她女兒許久都沒去學校了,但她只是個幼童吧?」
「小姐的問題我不方便與您討論,畢盡……」畢盡這一切都是娜塔利亞‧阿爾諾夫斯卡亞的美滿夢境。「您懂得,我只是在她家做事的下人,不方便說什麼。」
「對不起,我是如此失禮。」
「沒關係,還有,小姐沒有女兒。」馬修開了燈,讓房內懸起一種溫軟的粉黃色。「小姐一直都是與他哥哥同住,從未婚嫁。」

「是這樣啊,我就知道外人說的一定是謠言,因為您都稱她為『小姐』了。」


「請問您要大吉嶺或阿薩姆?」馬修突然插入一句問句,他曉得這話題再談論下去就會戳破娜塔利亞的夢幻薄紗了,另一方面是他的許多也繫在這條輕薄如蟬翼的謊言上,所以不容亞瑟詢問。
「大吉嶺,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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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又來了第二次,威廉姆士先生。」懷中緊緊抱著透明的罐子,一顆暗紅的心浸泡在其中,少女低頭親吻那罐子。
「他跟我說了很多阿爾的事。」
「告訴我。」少女放下懷中物,轉頭過去拾起小獵刀。

「為什麼想知道?」全身如同穿線的傀儡,他感到腳底拉扯著,由耳朵開始緊縮,或許話語是開端。
「我很無聊。我的愛濃厚,但鎮日呆在黑嘛嘛的地下室卻讓我腦內理智的一部份喊疼。」
「所以小姐承認,你的愛是由不理智的部分掌控的。」

「難道不是嗎?哥哥總是說,愛就是一堆爛泥和沼澤水,和上昨日午餐的麵包屑,再添一點鮮血組成的。」娜塔利亞開始磨刀,她磨刀的方式太粗魯,每當刀間劃過磨刀時,總會經過他的手指,再差一點、再差一點組成愛的條件就要流出來了。
「可是,你說的那些都是可以用雙手碰觸的物體。」
「你怎麼能說用手碰的到的東西就是真實?哥哥也說過,世上最不真實的東西就是姊姊耙釘上沾黏到的稻草,因為他們總是在不知不覺間就掉了。」

「你是在鄉村長大的嗎?但我記得你說過,你與哥哥都是在充滿期許的道路上前進的,一路平順直到依凡先生去世。」

「……是啊,我還記得年幼時那場舞會,我穿著薄長裙與哥哥跳舞的場景,我們轉了一圈又一圈……」少女終於用獵刀劃破了指頭,她痴迷的將血滴抹在唇上,眼神濛濛亮,「我和他是多麼的相愛……」


他抬起頭,然後不自覺的笑了,眼眶卻有些發熱。
舞會怎麼能穿薄長裙去呢?若那是一場上流社會五光十色的嬉戲,美麗的淑女可是要穿厚料子的禮服。

「哥哥和我是多麼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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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阿爾也曾經對他說過,至今想起當時面對的情愫不僅僅是羞恥——一定還摻雜了更複雜的東西,就像善料理的中/國人會為一道湯加入好幾種味道,層層疊疊、由舌尖至胃底,甚至十幾年後想起,又是另一種味道浮上心頭。

恐懼嗎?又是在恐懼什麼?
說喜悅又太過不合常理,但並沒有討厭。

「絕對沒有討厭。」馬修抬起頭對上眼前人的目光,肯定的回答。「雖然很煩躁,但不會討厭。」
「現在聽你說到肯定句了,感覺異樣的奇怪。」


房間,如同被糖霜灌滿的潔白房間,他不自在的調整一下坐姿,眼前黑髮人只是直直的盯著他。

很奇怪嗎?他問。
不,只是很久沒看到你了,覺得你變的完全不一樣吶。是軍旅生活改變了你嗎?

「從軍的是阿爾,請您不要搞錯了。」 猛然做直身子,他並沒有提高音量,但那句話卻特別的義正嚴詞,或許是憤怒供給了話語能量。

「那真是抱歉了,從你進門的那一刻起,我一直以為你是阿爾佛雷德。」黑髮的男人輕笑,瞇起一對好看的黑眼睛。「要是我說,由眼睛可以看出一個人,你相不相信?」
「不相信,如果是這樣,那我在也不用為與阿爾的身份錯亂而感到煩心了。」
「不過現在你的確不用煩惱了,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喔。」

「啊?」不由的吐出一個單音,他並非為悲傷或無來有的情緒,只是單純的驚愕。
王耀既然知道阿爾已死,那怎麼可能將他和自己弄錯?難道王耀認為與他聊了一下午的是個幽冥之境的鬼魂?

「你看起來很累了,趁雪還未下下來,趁早回去吧。」王耀對他說。「不過我依然認為我沒錯,我相信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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