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迷路的旅人

TAG：齒葉薰衣草、檸檬香蜂草、香草之症

　　S是一個過於乾淨的人類——Y時常會這樣認為。

　　這種乾淨當然不是指外貌衛生上的，雖然S總也保持整潔清爽，不過他的乾淨更多是由內向外散發的氣質。

　　Y趴在沙發上，姿態看上去隨意且放鬆。這天與S同住的家人都有事出門，他來找S蹭飯就更不需要顧慮了（雖然Y也沒怎麼顧慮過），悠哉看S忙進忙出，偶爾會跟進廚房幫幫忙，沒多久又趴回沙發上。

　　「塔皮要烤十五分鐘，先喝杯茶暖暖身體。」S把茶壺和茶杯放在桌上，倒出冒熱氣的紅茶。

　　Y爬起來接過茶喝，順道關心待會的下午茶點心：「S，藍莓醬有加檸檬汁嗎？」

　　「有，我還放了一些糖漬檸檬下去一起煮。唔，與其說它們是藍莓塔，更像藍莓檸檬塔了……」

　　「太好啦！」Y非常期待，坐在沙發上左右搖晃，手中幾乎滿杯的茶卻一點沒灑，S暗暗驚奇。

　　S正在做藍莓塔。會選擇製作這種點心，是因為舅舅的朋友送來一袋冷凍藍莓，S的弟妹會捏一把當冰品吃。但冬天實在不適合吃冰冷的食物，S擔心弟妹再這樣吃下去會感冒，便決定將所有藍莓做成點心。

　　Y有幸當第一個試吃者。

　　等數十個杯子大小的塔皮烤好，Y便跟S進廚房，幫忙用小湯匙把奶油餡壓平，再交由S填入藍莓醬、擺幾顆藍莓、最後灑上糖粉做裝飾。

　　「完成了！」

　　「耶！」

　　Y很快樂地拿起藍莓塔吃，S也拿了一個，把剩下的塔放進冰箱，笑著對Y說：「到客廳配茶吃吧？」

　　Y舉起雙手贊同，並稱讚S真是廚神。

※

　　Y說：「S，你身上有薰衣草的味道。」

　　他吃光藍莓塔，又啜了一口茶，忽然靠近身旁人嗅了嗅，得出上述結論。

　　「咦？」

　　「我一直聞到淡淡的薰衣草香，原本以為是加在茶葉或點心裡的，但聞來聞去，發現是你身上的味道。」

　　S忍不住笑：「Y，你這樣好像狗。」

　　「嗅覺超級敏銳我也沒辦法啊，汪汪。」Y攤手，隨即說：「倒是你，怎麼突然擦香水啦？全身都是薰衣草味的。」

　　「我沒噴香水——等等，不要這麼近聞，哇啊、怎麼忽然搔我癢、哈、呀哈哈，Y你住手——！」

　　場面一度混亂。最後Y鬧夠了，S也因為被搔癢笑得全身無力，兩人肩並肩擠在沙發上。

　　Y說：「不管你用的是香水、洗髮精還是沐浴乳，這個味道不適合你。」

　　S無奈地重複：「我沒有用任何薰衣草味的東西啊。」

　　「不是，你很適合薰衣草哦。但S現在的薰衣草氣味，聞起來有點寂寞。」想了想，一拍雙手道：「S，換種開心的薰衣草吧。」

　　「開心的薰衣草是什麼……」正要吐嘈，S偏頭卻與Y的視線對上，他頓時有些無措，兩人的距離太近了，就算是無話不談的摯友，還是少有距離如此近的時候。

　　「就是，你不再努力讓自己『被愛』的時候；就算站在原地，也相信會有人愛你的時候。」Y的眼神很認真，讓人難以移開目光，「做藍莓塔的時候，你在想什麼呢？」

　　「我？我希望Y會喜歡，也希望舅舅、雪斗和小雪喜歡。」

　　「那你自己呢？」

　　S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喜歡藍莓塔的，但S總覺得Y這樣問，不只是為了確認他的喜好。

　　更像引導S往深層的地方思考。

　　他希望讓身邊人都愉快舒適，卻很少想到自己。藍莓塔只是非常小的事，但他是否也在其他的事上，忽略自己了呢？

　　Y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如果有天S能說出『因為我好想吃！』這樣的話，就沒問題了。」

　　似乎被Y的笑容感染，S也彎起嘴角笑。

　　「我會努力的。」

※

　　Y走在回家的路上。

　　沒想到S那傢伙，也會出現「香草之症」啊。Y思索著，冬天的低溫讓他感覺很舒適，頭腦似乎也更加清晰。

　　香草之症，與其說是罕見疾病，更像一種莫名其妙的詛咒。孤獨的人身上會出現香草的氣味，這種氣味不是每個人都能聞到，似乎還會因為個人特質而出現不同的香草氣息。

　　S是一個過於乾淨的人類，在乎他人的感受，害怕被拋棄——他因此溫柔，也因此孤獨。

　　對誰都親切，卻幾乎沒有誰能真正走進S的心。

　　「嗯，慢慢來吧。」Y低聲自語，有天他會讓S變成快樂的薰衣草，他相信自己做得到。

　　「說起來，幸好S聞不到。」Y輕笑起來，冬天的風颯颯騷動，吹散他身上淺淡的香蜂草氣息。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