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G:蒔蘿、香草之症

  V這一整天都跟在S身後,每當S回頭看他時,就會得到這孩子怯生生的笑容。

  S做午飯時,V在一旁陪伴。他能做的工作在把青菜剝碎、與數出放在沙拉上的五顆聖女番茄後,就剩下替S加油了。廚房的刀具與火爐對九歲的孩子來說還太危險(即使V說他曾用過刀具也能獨自生火,身為父親的S仍不願冒險)。

  「V,等一下就可以吃午餐了,你要先到餐桌等爸爸嗎?」S問,夏天的廚房溫度很高,即便遠離火爐V的小臉還是熱得紅通通的。然而V搖搖頭,小聲說:「我想陪著爸爸。」

  S答應了,不過他很快結束烹飪,與V一同用完午餐。

  午後,V還是一步不落地跟著S。S洗碗時,V在一旁負責擦乾;S到門口收包裹,V躲在他腳邊偷瞧郵差先生;S泡茶,V像個小紳士一樣,放下茶杯時沒發出一點聲音,更不會把攪拌蜂蜜的湯匙敲得喀喀響。

  直到做完所有雜事,S準備進書房讀書。走上二樓樓梯時,小小的腳步聲仍跟在他身後,S彎身揉揉孩子蓬鬆柔軟的褐髮,問:「V也要跟我到書房嗎?」

  V點點頭,又立刻補上一句:「我會很安靜。」

  「不用擔心打擾我,爸爸只是怕V無聊。」思考片刻,S對V建議道:「我們去拿你的書和繪圖本,再一起到書房讀書好嗎?」

  V開心答應了。

  他們在書房度過一個安靜的午後,只有翻動書頁的聲音、和V的蠟筆在紙上塗鴉的沙沙聲。

  晚餐時間V當然還是爸爸的小尾巴,他在義大利麵上撒起司粉和羅勒做調味,攪拌蛋液和牛奶做布丁。

  飯後兩人進行收拾,V與S先後洗漱。當S走出浴室時,就見V抱膝坐在門口,小腦袋一點一點,看上去很睏的樣子。

  「V、V?」S蹲身捏捏V的臉頰,後者睜眼後懵懂了數秒,趕緊跳起來,一副隨時準備跟著S移動的架式。

  S好奇了,拉著孩子的手坐到床邊。洗過澡後的男人看起來特別放鬆,他一邊擦著濕髮,邊對V問:「為什麼今天一直跟著爸爸呢?」

  「我想陪著爸爸。」V回答得很快,「我想一直跟爸爸待在一起。」

  這樣的回答不令人意外,倒不如說這是S腦中已有的答案。但今天的V確實特別黏人,S總覺得有其他原因。自收養這孩子以來,V雖然一直很親近自己,但似乎還是會擔心打擾到養父母,不會無時無刻跟在身旁。

  雖然S與Selius很希望V放心與他們親近,但就像蘋果到正確的時節才會轉紅,人與人之間也需要時間放下顧慮。

  思考到這,S開始覺得或許是自己多慮了,V只是到了他該到的季節,開始試著以過往不同的方式與父母相處。

  V見S久久沒有回話,不禁有些著急,於是他又說:「爸爸,媽媽明天就回來了,爸爸不要覺得寂寞。」

  彷彿腦海中迸出了一個好點子,V快步跑出房間,沒多久又抱著小恐龍布偶回來,把自己與恐龍布偶一同塞進S的床位。

  「我和小恐龍都會陪著爸爸,沒問題的!」

  S失笑,忍不住親親孩子的臉頰。這兩天Selius外出辦事,留下他在家照顧V,卻沒想到自己對Selius的依戀會被孩子察覺,甚至讓V跟前顧後試圖照顧他的心情。

  「有V在,爸爸就不寂寞了。」

  「真的?」

  「真的。」

  S也躺進被窩,小小的孩子蜷進他的懷中。S一下下拍撫V的背,直到黑暗中兩人的呼吸逐漸平穩。



  V擔心他的爸爸。

  在媽媽出門後,他在S的身上嗅到香草的氣味。

  S專長是藥草研究,V一直很喜歡S帶著的藥草味,但這天他嗅到的氣味並不尋常,那是他在流浪與街頭偷竊時,數次在其他孩子身上聞過的、孤獨者的香草氣味。

  街頭的孩子不大可能取得香草,他們就連沐浴的機會都很少。

  但V有時會莫名嗅到某個孩子身上帶著香草味,那味道會讓他想起死去的父母,想起曾經有過的溫暖,對比當時的日子,讓V莫名痛苦。

  其他人似乎從未發現到這種氣味,但帶香草味的孩子總是顯而易見地愁苦,話少,在晚上掉眼淚。

  很多時候他們會在某天消失,有時他們會忽然病死。

  慢慢V知道了,那是寂寞的氣味。

  他在爸爸身上嗅到寂寞的氣味,V不擅長分辨香草,但他知道那是蒔蘿的味道。S常在料理中加入蒔蘿這種香料,油醋沙拉、蒸馬鈴薯和海鮮與蒔蘿都很相配。S曾笑稱蒔蘿是北歐料理的靈魂。

  不過,S身上的寂寞氣味,與街頭孩子們又有些不同。那些孩子們只讓V感到強烈的絕望與悲傷,但陪伴在S身邊時,V只覺得平靜而溫柔。

  過往回憶成為一條徐緩的河,他知道逝水不可追,卻不再悲傷,只餘惆悵。

  可是V仍舊擔心S,便決定整日陪伴他。

  V發現與自己相處時,爸爸身上的孤獨就會變得淺淡;S笑起來時,蒔蘿的氣味就幾乎嗅不到了。

  直到V在爸爸的懷中閉上眼睛,欣慰地發現再沒聞到寂寞的氣息,S身上熟悉的草藥味讓他安心。

  明早媽媽就會回來了。

  V心想,在那之前,他還要到夢裡繼續當爸爸的小尾巴。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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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瑜兒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