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迷路的旅人

TAG：盪鞦韆

　　隨著天氣逐漸轉涼，環繞本丸的樹林全染上獨屬於秋日的繽紛色彩，每時每刻似乎都在變換不同的風貌。銀杏綻放燦爛金黃，楓樹展開大片熱情的紅，風吹起片片褐色落葉，那樣的場景並不顯衰敗，只讓人感到季節更迭、變化不息的美麗。

　　Z處理文件到一段落，孩童模樣的付喪神們彷彿抓準了時間，敲門問她能不能一起到院裡散步。

　　「主上，我們有驚喜想讓妳看看——」

　　短刀們嗓音帶著掩不住的雀躍，引著Z往外走，有時腳步快了，擔心自家審神者跟不上他們的高機動，還會停下腳步、回頭待她跟上後，又蹦蹦跳跳朝樹林走去。

　　很快，Z被帶到一株高大的紅楓下，那裡有座新綁上的鞦韆架，她雙眼一亮，問短刀們：「這是你們做的嗎？好厲害。」

　　不想短刀們一致搖頭，向主上報告他們這是今早在樹林裡發現的。確認（並玩耍了好一陣）之後，發覺這座鞦韆十分牢固，便帶Z也來盪一盪。

　　思來想去也不能確定是誰綁了這座鞦韆，主要是可疑的人選太多了，但做了鞦韆又不讓人知道，這讓人與刀們更困惑不解。

　　不過這不影響他們輪流坐上鞦韆，體會在空中短暫飛行的樂趣。Z本來擔心能承受短刀體重的鞦韆不一定能承受住她，但在孩子們再三保證下，她也上去晃了一回。

　　數秒的失重。

　　眼前景色快速擺盪。

　　與世界的聯繫似乎剩下雙手緊緊握著的繩索。

　　她想起上次坐鞦韆大約已經是十幾年前了，小學生在公園裡互相幫彼此推晃，那種平常不會有的刺激感總讓小小的Z有種被拋離現實世界的錯覺。

　　那時候她怎麼可能想像到，自己後來真離開了現實世界，在時空交錯的紅葉林中、與一群付喪神嬉戲玩鬧呢？

　　秋天的夜降臨得很早，在最後一點陽光暗下前，Z帶著短刀們回屋用晚膳。

　　離開前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在風中輕搖的鞦韆架，忽然覺得那鞦韆顯得有點寂寞。

　　明明剛才還圍繞著歡聲笑語呢。

　　但人群離開後，孤單者就更顯孤單。

　　思及此處，她為自己的多愁善感笑著搖頭，也一併把浮現在腦海中、那抹有些孤獨的純白身影，深埋在心底。

※

　　H出陣回來，就急匆匆叩響審神者的窗。

　　Z一聽聲音便知道來者，雖然她想問為什麼是敲窗，但多半會得到「忽然想從窗戶進來」這樣隨心所欲的答案吧。

　　拉開窗，雪白的青年如同飛鳥般輕盈躍進屋內。她還是忍不住笑問：「為什麼有門不走，非要敲窗？」

　　沒想到H露出認真的表情答道：「從窗進比較快，我想快些見到妳。」

　　Z愣了愣，紅著臉，輕輕握住青年朝她伸出的手。

　　拉著戀人往外走，H笑起來：「我的主上，我有一個東西想讓妳看。」

　　「咦，真巧，我也有東西想帶你去看。」

　　於是他們牽著彼此走到綁著鞦韆的紅楓樹下，Z訝異鞦韆是出自H之手，想想卻又不那麼意外；H對於驚喜提早被打刀們發現，有些悵然，說著才剛做好鞦韆就必須出陣了，否則他一定能給Z一個大大的驚喜。

　　「H，我很驚喜呀。」Z眉眼彎彎，在清澈的月光下H看見那張秀氣面容上顯現出真實的喜悅，而非安慰之詞。她雙手拉著青年搖晃，彷彿要藉由這種方式除去他的失落。

　　「發現鞦韆的時候驚喜一次，你帶我來看鞦韆時驚喜第二次，」她豎起第三根手指：「當我知道這是你為我做的驚喜時，就是最大的驚喜哦。」

　　說著，審神者不好意思地搔搔臉頰，聲音變得有些小：「……反倒是我，興沖沖帶你來看鞦韆，結果……」

　　她原本想讓H乘上鞦韆，由自己在背後一下下推，那白色身影將如同舞空的鶴鳥、如同仙人的羽織那樣翩飛，一定十分美麗吧。

　　而且她私心希望在鞦韆上晃蕩時，H能散去一些、一些些也好，或許他本人都沒察覺的孤寂與清冷；掩蓋在笑鬧與惡作劇下的，無人能懂的，她難以碰觸的……

　　「這麼安靜不像妳啊？」

　　「哇啊？」

　　忽然被雙腳離地抱起，Z驚叫，幸好她趕忙收聲，否則待會就會衝出一大群刀子來搜救這位一向有些迷糊的主上了。

　　H乘上鞦韆，讓Z側坐在他腿上，接著就惡趣味地蹬地晃了兩下。Z差點失去平衡，嚇得抱緊青年的脖子，回過神喊：「H——」

　　「恢復精神了嗎？」

　　「咦？」

　　一手輕輕貼上審神者後背，讓兩人的距離加接近，H笑問：「我的主上，謝謝妳給我的驚喜。」

　　「我？我給你什麼驚喜了？」問了幾次，H都顧左右而言他，最後Z只得放棄，整個人靠在他身上，感受對方微涼的體溫，與愈發清晰的心跳。

　　Z心想短刀們說的果然沒錯，這鞦韆結實到能承擔兩人的重量。

　　H再度輕晃鞦韆，又一陣風吹得滿林樹葉沙沙作響，在風聲的掩蓋下，他終是說出回答。

　　「……來到我的生命中，就是妳給我最好的驚喜了。」

　　聲音很低，但Z聽見了。

　　她沒再說話，只是再度緊緊擁抱他。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