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迷路的旅人

前略，因為坎羅和梅斯加入烈焰救火隊後，伊格尼斯隊長收到大量匿名投訴，說這兩人實在閃的人眼瞎，但又異口同聲說他們只是朋友，才沒交往呢。

於是眾人決定開庭審判，公正公開辯論為什麼坎羅和梅斯應該直接結婚。

「結婚官司開庭，證人請落座、被告請上場——」里歐.弗提亞敲了敲手中的法槌，他穿著寬鬆的法官袍，年輕的臉龐嚴肅正經。

坎羅和梅斯莫名奇妙地走上被告席，原告席空著，律師、書記官什麼的也沒有，證人席上倒滿是熟人。

「Boss，這是怎麼回事——」

「是啊Boss，我們——」

里歐又敲了敲法槌，說了聲肅靜，兩位前瘋狂燃燒者立刻挺身站直。

「兩位被告的原因是——」里歐翻看資料：「為什麼不結婚？」

「「哎哎哎哎——」」

「我們只是朋友啊，怎麼可以結婚！」坎羅暴跳地喊：「是誰提起這種無聊的告訴啦，看我不敲死他！」

「加我一份。」梅斯扶額：「我們只是認識很久的朋友，這之中可能有誤會。」

里歐：「好的，既然兩位這麼說，現在傳喚證人！」

加洛·提莫斯站上證人席：「我剛加入救火隊的第一天就看他們在秀恩愛！」

「打火小子，你——！」

「那時候他們騎著車繞來繞去，『大鬧一場吧，坎羅！』、『燃燒起來吧，梅斯！』。」加洛繼續說，提高嗓子模仿坎羅和梅斯的口氣，還比手畫腳做出催油門的手勢，「他們在鬧事前還把部下全遣回去啦，明顯就是想兩人獨處！」

坎羅怒道：「當時到處都是人，獨處個屁！」

加洛舉起手指，一副消防宣導的模樣：「如果你們不點火，悄悄在角落，誰會發現你們在談戀愛呢。」

梅斯覺得吐嘈點太多了，最後只好撿了一個反駁：「我們那時是瘋狂燃燒者，不點火難道還幫著救火？」

加洛很高興：「那不是太好了嗎！多點人幫忙火也滅的快——」

坎羅很生氣：「火就是我們點的哎，白癡！」

「肅靜、肅靜！」里歐又敲敲捶，「證人提出的事件太過自由心證，有沒有更明確的證據呢？」

「有的，」加洛說：「我還在披薩店前看到他們在愛的魔力轉圈圈[1]！」

「愛的魔力轉圈圈？」里歐沉吟片刻，說：「這的確很可能成為證據，請你詳細說明當初的情況。」

於是加洛說，他當時在披薩店，吃得當然是最好吃的地獄火山激辣瑪格麗特披薩（里歐：請不要說不重要的資訊），然後就看見
坎羅和梅斯並肩走進來，因為加洛的位置比較角落，兩人並沒有發現他。

坎羅說：『點地獄火山激辣瑪格麗特披薩吧？打火小哥說是這家店的招牌。』

『你確定？』梅斯問：『你怕燙又怕辣，到時候可不要辣到哭。』

『才不會——老闆！來一份大的地獄火山！』

『好咧！』

披薩上桌後，果然如它的名字一樣一遍辣紅，散發著番茄、辣椒、九層塔和起司的香氣，十分刺激食慾。

但坎羅沒有動手，他看著圓形的披薩，忽然說：『梅斯，我想起一首歌。』

『要吃快吃不要拖延時間。』

坎羅深沉道：『每次看到圓形的東西，我就會回想起當初和梅斯做瘋狂燃燒者的時候，兩人駕車繞著敵人團團轉，我們的火焰交
織形成一個圓滿的圈，真懷念啊。』

『坎羅，你在這種時候特別會說話啊。』梅斯拿起一片披薩，對到他嘴邊：『你點的，快吃。』

坎羅不理會戳到臉頰的披薩尖，逕自說：『那時我心中就會想起這首歌，梅斯，我唱給你聽。』

『不了不了……』

『觸電的那種感覺，已慢慢出現，想要無時無刻有你，陪伴我身邊——』坎羅認真唱，唱到副歌處更是提高嗓音：『愛的魔力轉圈圈！想你想到心花怒放黑夜白天，可是我害怕愛情只是一瞬間——唔喔！』

梅斯把披薩塞進他大張的口中，坎羅果然很不耐辣，一下子全臉脹紅，灌了兩杯水才把披薩吞嚥下去。

『梅斯！咳咳咳、你好過分！』

梅斯慢條斯理地捏起一片披薩品嚐，吃完後用紙巾仔細擦手，說：『我就是那麼過分喔。』

『太可惡了……』坎羅氣急敗壞，但他們現在是被觀察管束的緩刑狀態，雖然在救火隊工作，但仍有諸多限制，在公眾場合打架
鬧事絕對是不行的。於是坎羅拉著梅斯一把站起，說：『好，懲罰你跟我一起轉圈圈。』

『啊？啥？』梅斯還沒反應過來，坎羅就拉著他開始變轉圈變唱：『觸電的那種感覺，已慢慢出現，想要無時無刻有你，陪伴我身邊……梅斯，下一句！』

『什麼、觸——觸電的那種感覺，有點點危險，什麼方法愛你才會，永遠不蛻變……』

『愛的魔力轉圈圈！想你想到心花怒放黑夜白天！』坎羅拉著夥伴的手唱，兩個大男人圍繞著放著披薩的圓桌轉圈唱歌，看起來像邪教儀式，『可是我害怕愛情只是一瞬間，轉眼會不見，我要慢慢冒險……』

『愛的魔力轉圈圈……甜蜜思念你的笑容就在眼前，可是我害怕愛情只是一瞬間，轉眼會不見，怎麼……克服危險……』梅斯終於反應出來自己都做了些什麼，滿懷羞恥的唱完，就要甩開坎羅的手逃離現場——此刻全店的目光可都在兩人身上。

但坎羅沒放開他，反而緊緊拉起梅斯的手，讚許道：『唱得真好！這就是我們的默契！』

『好了好了你快坐下……』正當梅斯覺得此生已經不會再更丟臉了，披薩店的老闆竟笑呵呵地朝他們走來，放下兩份奶酪。

老闆說：『兩位客人唱的真好，這是招待你們的，就盡情享用。』

『這怎麼好意思……』

『請收下吧，兩位唱的那句「想要無時無刻有你，陪伴我身邊」，不禁讓我想起去世的老伴。』老闆感嘆：『想當年我們那麼恩愛，啊啊，她甜蜜的笑容彷彿還在眼前……你們也要把握在一起的時間啊。』

『不、不是啦老爹，我們不是……』坎羅慌忙反駁。

老闆只是意味深長地拍拍他的肩，就端著托盤回去工作崗位。

「以上就是我提出的第二證據。」加洛說「當眾牽手深情對唱！法官，這足以下判決了吧？」

梅斯：「那只是坎羅在耍白痴……」

坎羅：「對啊！」

坎羅：「……不對，我才沒有耍白痴！」

里歐紀錄下加洛提出的證據，說：「看起來證據還不夠充分，再傳第二位證人！」

「我跟兩位認識沒多久。」雷米推推眼鏡，鏡片下的雙眼精光一閃，「但我完全可以作證，他們應該結婚。」

「明明認識不久，何出此言？」里歐嚴肅詰問。

雷米回答：「因為自從兩位加入隊內，我幾乎每天都能撞見他們在甜蜜放閃。」

「眼鏡仔，不要胡說八道！我們明明每天都很認真工作！」坎羅咬牙，「要不是為了Boss和大家，我才——」

「好了坎羅。」梅斯打斷他，「既然只是氣話，就不要說了。前幾日你不是還說跟救火隊的大家一起吃飯很開心嗎？」

「唔……」

「就像這樣，」雷米朝兩人的方向擺手示意，他說：「一個人衝動，另一人安撫；一個人喪氣，另一人陪伴；坎羅先生情緒激動時，只消梅斯先生一句話就會立刻穩定下來。」

「這只能當作多年夥伴的默契吧。」梅斯逐漸冷靜下來，開始對抗這場莫名奇妙的審判，「就像雷米先生和伊格尼斯隊長，不也有相同的默契嗎？」

「這麼說或許沒錯，但——」雷米笑了起來，作為隊內智匠的他面對燃燒者軍師般的梅斯，有著棋逢對手的興奮。他說：「但除了工作上的默契外，我和隊長可不會像你們！梅斯先生換衣服時，坎羅先生用雙手握了握你的腰，說瘦了兩吋，最近是不是沒吃好。」

「那是普通的測量……」

「坎羅先生的鞋帶掉了，梅斯先生立刻蹲下去幫他綁好。」

「不然那笨蛋會摔跤啊？」

「梅斯先生有天心情沮喪，坎羅先生特定跑到兩個街區外買了熱門的蛋糕讓你打起精神。」

「他自己也搶了半個吃……」

「坎羅先生電視上稱讚了綁馬尾的女演員，隔天梅斯先生也綁了馬尾。」

「那、那是因為天氣太熱了！」

眼看梅斯就要大敗，雷米又推推眼鏡，準備補上最後的攻擊。

雷米說：「我上次看到你們互擁在一起睡午覺！」

「那、那是……！」

「就在休息室的沙發床上，雙手抱住彼此、額頭靠著額頭、雙腿交疊，明明是狹窄的舖位卻睡的很安穩。」

「喂，抱在一起睡很正常吧。」正當梅斯還在苦思反擊時，坎羅開口了：「我們可是從小就抱一起睡了！燃燒者不像你們那麼安逸，露宿野外的時間很多。就算不怕冷，風還是吹得人皮膚發疼。」坎羅越說越像找回主心骨，他叉腰大聲說：「所以，抱著一起睡很正常！我和梅斯在家裡也常睡一睡就睡到抱一起呀！」

「證人二號、被告坎羅，感謝兩位提供有力的證據。」里歐微笑，「那麼請三號證人上台。」

梅斯：「坎羅，豬隊友……」

坎羅：「欸，為什麼？」

「啊啦，第三個證人是我。」露琪亞咬著棒棒糖，有些含糊地說：「我覺得他們很清白，完全沒什麼哦。」

「是吧！」開庭以來終於有個人支持他們了，坎羅握拳暗道一聲太好，但不知為何，心裡深處卻為那句「完全沒什麼」而感到有
些發悶。

「不過既然都被喊來當證人了，我還是說件關於兩位的事吧。」露琪亞說，加入救火隊一段時間後，就能制辦自己的救火裝甲了，而裝甲的製作全是由露琪亞負責，她會根據隊員們的個性、習慣與喜好製作出最適合的救火道具。為此，她分別約談了坎羅和梅斯。

『看資料，你的力氣很大呢，或許可以跟瓦里斯一樣使用承重型的裝甲，負責破壞和支撐坍塌的建築……』

『我想跟Boss一樣的。』

『欸——你剛剛有在聽我說話嗎？你是力氣型的，里歐他可是敏捷型的啊，他的體型可以深入很多狹窄又不方便搬動的地方救援，你又不行！』

好說歹說坎羅終於放棄里歐同款的打算，於是露琪亞照慣例問了句：『外型上有什麼要求嗎？顏色或形狀之類的……雖然跟功能毫無關係，但世上也存在機甲外型不同、實力就大大不同的笨蛋呢。』

『這樣的話……』坎羅想了想，『請幫我加點桃粉和靛藍色。』

『好喔。你喜歡這兩個顏色啊？』

坎羅搔搔頭回答：『我以前的火焰就是桃粉色的，然後梅斯的是靛藍色……』

……

『對外型有什麼要求嗎？機體眼睛的部分也可以畫跟你一樣的眼影哦。』
梅斯婉拒了眼影，但他希望機體是桃粉和靛藍。他說：『桃粉是那傢伙的火焰顏色，有次穿著那種顏色的衣服戰鬥時，總覺得火力特別充足。』他微微一笑：『就好像得到兩人份的力量一樣，在那之後，我就一直穿著同顏色的衣服了。』

露琪亞說完約談兩位的情況，露出惡作劇的笑容：「綜上所述，你們的裝甲配色會是情侶款喔！」

「這種事完全沒聽說過啊！」坎羅轉向梅斯：「喂梅斯，你也跟我說了一樣的話？我也覺得把你的顏色穿在身上就好像有雙倍力量——」

證人席和旁聽席上悉悉速速小聲討論，無非是說些「這該直接判決了吧」、「連裝甲都是情侶款，那豈不是在火場看到都要被閃」、「與其判決結婚不如直接燒……」、「我的滅火魂可不允許聽到燒這個字！」……里歐又敲槌喊肅靜，然後問：「現場還有證人要發言嗎？」

現場安靜了一會，於是里歐自己走上證人席：「那接下來換我說。」

「Boss！」

「Boss？」

「不要叫我Boss。」里歐說，見兩個前瘋狂燃燒者都露出被拋棄的小狗的表情，才露出計謀得逞的笑：「要叫我法官。」

那法官，您怎麼跑到證人席啦？說好的公平公正公開呢？

「有很多事蹟剛剛都已經提過了，像是一起睡覺洗澡、繫鞋帶補內褲吹頭髮、吃到好吃的食物會直接喂給對方、錢包和手機桌面有一樣的合照……這些就不贅述了。」里歐闔上資料，揮手指向被告席上呆愣的兩人：「最關鍵的證據，就在他們自己身上！」

「欸……」

「我們自己？」

里歐拿出兩張照片，那分別是梅斯手臂上和坎羅鎖骨上的刺青，用漢字寫著「風刃」、「雷刃」，里歐說：「請看這兩個刺青，光看就能能發現它們是一對的吧。但這還不是重點。」
里歐戲劇化地頓了頓，開口說：「這兩個刺青，是他們幫彼此刺上去的。」

台下一片嘩然。

「被告二人，請問你們還有什麼要反駁的嗎？」里歐站在證人席，沒地方敲小錘子，於是他拍手大喊：「肅靜！這場審判還未結束！」

「Boss，那只是刺青而已……我們青少年時覺得帥，但請人刺又很貴，就乾脆互相幫忙。」梅斯解釋。

「是啊Boss，梅斯刺我的時候痛的要死，我都差點咬他了，怎麼可能有其他的意思！」坎羅也說：「而且梅斯超蠢，我們本來想刺
風神雷神的，代表梅斯的速度和我的力量——然後他用的翻譯機太不靠譜，翻成風刃雷刃，什麼東西嘛。」

梅斯瞪他：「不爽的話就磨掉。」

「我才不要，跟你一對的，錯字也是一對。」坎羅咧嘴笑，梅斯愣了愣，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里歐走回法官席，對著所有人說：「相信在場諸位對判決結果已經心裡有底了吧？」

「等等等等等，Boss！我們的意見呢！」梅斯和坎羅眼見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大喊大叫想阻止。但里歐只是笑著望向他們，問：「坎羅，當梅斯扶持你、照顧你、鼓勵你的時候，你難道不覺得幸福嗎？」

「這……」

「梅斯，你是容易寂寞的人，坎羅能在你身邊，是件很開心的事吧。」

「是的……」

「那麼，你們一點也不喜歡對方嗎？」

「當然沒有！」坎羅大聲說：「沒有不喜歡……應該說最喜歡了！」

里歐又轉向梅斯，梅斯垂頭想了很久，最後說：「我沒想過喜歡不喜歡這種事，為了生存已經疲於奔波。」

「梅斯……」

「但是，身邊沒有坎羅的未來，我完全不敢想像。」他轉頭看向身旁的夥伴，展顏一笑：「坎羅，我大概是喜歡你了。」

里歐敲響法槌，咚咚聲彷彿鼓動戀人跳躍的心臟，他們終於坦露心意，互訴衷腸。

「法庭在此宣判——你們結婚吧！」

※

梅斯醒來，第一個想法是：啊，果然是夢。什麼結婚審判、Boss法官和亂七八糟的證人，當然只會在夢中出現了。

他轉頭看向緊緊扒在他身上的坎羅，輕聲嘆氣。

當然，他那些隱密的心意、深藏的戀慕，也只能留在夢裡。

坎羅也睜開眼，茫然地說：「做了一個怪夢……」

「嗯？」

「夢到有一堆人要我們結婚，我們最後就被判結婚了……」他與梅斯臉對臉，這樣的距離往日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但在那個夢之後，卻令人感到分外害臊。坎羅說：「夢裡的我發現自己喜歡你，然後告白了。」

梅斯來不及想兩人怎麼會做相同的夢，停滯的腦袋無法理解坎羅說出的話。只聽坎羅用剛睡醒那帶著慵懶的聲音說：「醒來之後，現實的我也發現自己喜歡你。我們交往吧？」

梅斯說：「……坎羅，那你犯罪了呢。」

「哈？怎麼會。」坎羅猛然清醒，他看向梅斯，後者卻伸出雙臂懷抱他，於是坎羅也回應了這個擁抱。

「你犯了搶先告白的罪。」梅斯說：「因此我宣判，從今天開始，你是我男朋友啦。」

——如果可以，就讓我們一起服上無期徒刑吧。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