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滴雨水落在梅斯的臉頰上,並不冰涼,緩慢延皮膚滑落至頸部時他只感受到濕濡與搔癢。

就要下雨了。

這片靠近火山的荒漠可是很少下雨的。

梅斯躺倒在地上,用力眯了眯眼,仍無法使眼前烏雲密佈的天色聚焦。他莫名感到有些可惜,對於在他將死之時竟無法再看一次每日所見的藍天。

「我啊……」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或許事實上梅斯沒有發出聲音,那只是斷斷續續的喘息聲,破碎的肺在震顫、頭骨隨之嗡鳴,他便以為自己還沒有那麼接近死亡。

不過那也不怎麼重要。

「是燃燒者,真是太好了……」

這樣的話,他死後就會化為灰燼,回歸大地。沒有人會看到他可笑的死相。獨自誘導警備隊遠離基地,結果身負重傷好不容易才逃離,因為失血過多倒在無人荒漠什麼的。

丟臉死了,虧他還耍了帥說自己一人就能解決的。

還有,梅斯簡直能想像坎羅撲在他屍體上大哭的模樣——眼淚鼻涕混在一起,負傷野獸般嘶吼,直至喉嚨出血都無法停止——至於梅斯為什麼知道?因為他無數次在腦中與夢裡模擬坎羅死去的場景,就算做過再多心裡建設,面對坎羅死亡的可能都令他痛得想立即挖出心臟。

所以,看不見,不知道,就好了。

身體逐漸失去溫度,化為灰燼的感覺是什麼?四肢末梢的麻木感向上嚙咬,好似蟲蟻快速軍行。更多雨水落在梅斯臉上身上,更多的,滴答聲越來越大,雨絲漸成薄幕,大雨已至。

他的灰燼會被雨水沖刷的一乾二淨,如同他期望時間很快能帶走坎羅對他的記憶。

那再好不過了。

結果大雨是下了,梅斯卻沒死成,更沒化為灰燼。

他淋得像隻落湯雞,被哇哇大哭的落湯雞坎羅壓在地上。坎羅的眼淚很燙,跟鼻涕、罵聲、嚎嗓一大堆亂七八糟地全糊在梅斯胸口。

瘋狂燃燒者的部下們圍了一圈,擔憂地看坎羅大吼:「梅斯你混蛋怎麼可以就這樣死了!」

部下:「老大,梅斯老大沒——」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你不可以……梅斯……」

梅斯只能用盡全身的力氣睜開一隻眼睛,與在場所有人尷尬地對上眼,只有他們的笨蛋首領還在嚎。

很痛苦、很難過吧。

唉。

梅斯在心裡嘆息,他就是不想看見坎羅這個模樣。

「坎羅……」

儘管聲音很小,趴在他身上的人還是猛然停止動作,顫顫地抬頭。

坎羅愣了一會兒才輕聲喊了梅斯的名,隨後俯身嘴碰嘴給他渡上許多火焰,即使梅斯的傷全復原了也沒停止。

於是梅斯只好伸手環繞住坎羅的頸項,將火纏繞在彼此的唇舌之間,越發激烈的吻帶著血的氣味。坎羅基本上是又吻又啃,梅斯的吻技好,吮著對方的舌尖,又趁隙舔舐坎羅來不及嚥下而從唇角液出的口涎。

直到兩人發現部下們全跑得不見蹤影,廣闊荒漠上剩下濕淋淋的他們,才停下這個吻。

坎羅在接吻時全程沒閉上眼,一雙紅眼睛此時更紅了,還有點腫。他半抱起梅斯,想說什麼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模樣,最後乾巴巴地擠出一句:「有哪痛嗎?」

梅斯:「嘴唇,被你啃出兩個洞。」

於是坎羅湊上去舔了舔。

沒人再提梅斯差點死了的這件事,他們都知道死亡之於彼此是無時無刻不架在喉管上的刀,瘋狂燃燒者將狂笑著迎向銳利的刃。

「我會一直找。」坎羅說:「如果你不見,我就一直找下去。」

梅斯嘆息,他懂坎羅的意思了。

「知道了,」他擁抱坎羅:「爬也會爬回你面前。」

雨過天清。

-

補充一:理智上坎羅知道梅斯沒死的,但當他終於找到、看見渾身血傷倒泥水中的梅斯那一刻,理智就完全蒸發殆盡了。

補充二:當兩位首領開始親起來,瘋狂燃燒者們就捂著閃痛的眼往四方奔逃。

後續一:「如果有下一次,爬也會爬回你面前死。」

「沒有如果,也不會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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