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迷路的旅人

人性的毀滅慾是一顆小小的種子，它並不深埋地獄，而只蓋上一層理智的薄土，一場不幸的雨或稍強的風都可能使這塊種子冒頭。

坎羅心想暴力與毀壞這種事情很容易習慣，他在十六歲時從沒想過自己會成為惡名昭彰的縱火犯，即使是他的穿著打扮與普羅米波利斯以灰與白為基底的街道格格不入的現在，他頂多被路人多看兩人，誰也聯想不到

他便是那些瘋狂燃燒者的首領，並且，剛剛點火燒了整整三十層高的樓。

他仰頭，隔著幾個街區仍能望見衝天的濃煙，消防車不斷趕往火災現場，刺耳的鳴笛聲讓人心惶。坎羅回憶他剛才繞著大樓起火時，也立刻觸響警報，受過無數次火場逃生訓練的職員從大樓各個逃生通道離開，拋下身上的易燃物，還都帶上隨身攜帶的防煙口罩。

一定沒有另一個城市會比普羅米波利斯更警備火災；一定沒有另一個城市比普羅米波利斯更排斥燃燒者。

梅斯曾隨口說過，如果佛塞特財團有這麼多防火技術，為什麼不能造出讓燃燒者也能居住的建築呢？即使不能與一般人同住，但至少燃燒者也不會像異類那樣被驅逐。

說完後他又自嘲笑道，接納太麻煩，全趕走，眼不見為淨。

坎羅問：『佛賽特財團帶走那麼多燃燒者，會不會是試圖做治好燃燒者的藥？』

『我不覺得。』梅斯聳肩，『如果有那種藥，你吃嗎？』

坎羅反問：『你吃嗎？』

……

坎羅胡亂想著，就快走到這條街的盡頭。

他拉低帽沿，走進一家古舊的小店，在櫃檯上按了一張皺巴巴的紙幣，悄聲對老闆說：「老東西。」

老闆憤怒：「你罵誰老東西！」

「我是要平常老買的那個東西！」

「我一天裡客人沒有一百也有五十，誰記得你平常買什麼！」老闆嘖嘴，還是轉身從櫃子上拿下一大罐巧克力太妃糖，交給坎羅。他說：「下次來要漲價了，這次多給你一點。」

「謝啦。」坎羅瞥了眼店老闆放在櫃檯上的水盆，那顯得很突兀，這時老闆的手指竄出一絲火光，他連忙把手插進水盆裡。坎羅說：「撐不了太久，喂，你不如現在就跟我走。」

「放不下老婆孩子啊，」老闆嘆氣，「也放不下這間店，祖父傳下來的，好多客人都說吃不到咱家的甜食就睡不好，我怎麼捨得走。」

坎羅本想說，如果再不走，下場可能整間店都燒沒了，老闆和家人的人身安全也不保。但他終究沒有開口。

他抱起糖罐，臨走前留下一句：「下次帶梅斯來給你捧場，他很喜歡你做的檸檬糖，先別急著漲價嘛。」

「放心，我不給梅斯先生漲價，只給你漲。」老闆大笑，在坎羅踏出店門口時，才冷不防喊了一句：「一定要再來啊！」

坎羅沒有回頭，只是揮揮手。

※

『如果有那種藥，你吃嗎？』

『你吃嗎？』

梅斯笑而未答，坎羅便說：『我等所有人都吃了再吃，唔，雖然火焰會傷人，但我太弱了，還是需要靠火焰才能保護他們。』他想想笑起來：『等大家都變回一般人，不被欺負了，我也變回一般人。』

梅斯往後一躺，像毫不意外坎羅的答案。他眯眼看著坎羅堅定的側顏，一字一句輕聲說：『好，我都跟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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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一：當坎羅抱著糖果罐回基地，是他最受眾人愛戴的時刻了。

後續二：後來甜食鋪的老闆還是不得不離開家人，逃亡到燃燒者集團，眾人雖然唏噓，但吃糖吃得還是很開心。

後續三：梅斯吃著檸檬糖，隨手往坎羅打哈欠的嘴裡扔了一粒——然後看著坎羅皺成酸梅的臉哈哈大笑。

坎羅：酸死了！

梅斯：那我幫你甜回來。

於是梅斯親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