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迷路的旅人

坎羅會一直記得婚禮上洋桔梗的氣味，眾人的祝福與歡笑聲，桃粉與堇青的緞帶纏繞成一個個蝴蝶結，陽光如瀑灑落彷彿下一刻這些承載他們幸福的雙色蝴蝶就要翩翩而飛。

坎羅會一直記得。他看著他們當年拍的婚禮照片，眾人的合照旁擺著只有他們倆的小照片，身穿西裝、手捧花束，戴著婚戒的手緊緊牽在一起。坎羅記得下一刻梅斯就說，坎羅，你婚戒戴錯手了，要戴左手。

今天是他們結婚五週年的紀念日，坎羅很高興，趁著梅斯上班，又做蛋糕又練吉他，禮物也準備好了，只等梅斯回來接受他的驚喜。

坎羅想今天要再拍一張合照，這次他可不會把婚戒戴錯手了——

「……咦，我的婚戒呢？」

坎羅四處翻找，平時方便起見，他與梅斯都把戒指當項墜掛在脖子上，沒想到今天難得戴手上，竟弄丟了。他很著急，梅斯知道他弄丟大概不會生氣，甚至可能用鋁箔紙折一個新的給坎羅戴。可是，那枚與梅斯相同的戒指是他們一起存錢、一起挑選的，坎羅不想在週年紀念的日子弄丟。

（當然平常的日子也不想弄丟，那個銀圈圈很貴。）

他完全想不出自己會把戒指丟哪了，像隻無頭蒼蠅找到天黑，直到梅斯開門的聲音響起，坎羅才發現自己還沒換衣準備。

坎羅套上皮外套，邊跳邊把自己的腿擠進皮褲裡，匆忙蹦到梅斯面前。梅斯看著戀人這副久違的打扮，就好像看到當年那個肆意張狂的瘋狂燃燒者——如果坎羅有記得拉上褲鏈就更像了。

亂糟糟的坎羅來不及紮好皮帶、後面的T恤下擺跑了出來，像個小尾巴。

他跑去拿了吉他開始唱歌，梅斯拎著晚餐站在門口聽他唱完，忍不住問：「坎羅，你怎麼好像很緊張？在家裡也不用怕唱差了丟臉吧？」

「哪有緊張！我沒有弄丟！」坎羅大聲說話，欲蓋彌彰。他知道梅斯不會在意弄丟戒指，但坎羅就是不希望看見梅斯不在意。即使多年的默契、承諾與互訴心意，也仍舊存在些難以治癒的卑怯，偶爾在深夜悄悄探頭

——這個人跟我在一起真的能幸福嗎？真的快樂嗎？

他總是會害怕的。當梅斯表現出對紀念日的不在意，即使坎羅表面上贊同他們間不用搞那些形式上的東西，內心的聲音卻又開始細碎低語。

而他現在連婚戒都弄丟了。

坎羅懊惱地拿出蛋糕，梅斯一邊切一邊偷看什麼心事都寫在臉上的坎羅。

根據梅斯的解讀，坎羅似乎弄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卻不敢讓他知道。會是什麼呢？鑰匙，這再去打就有了；Boss的PVC和黏土人，這不是好好擺在玻璃櫃裡嗎；存摺和印章等重要文件都是由梅斯收著的，那麼坎羅究竟弄丟什麼呢？

梅斯心事重重地吃蛋糕，坎羅心事重重地看梅斯吃蛋糕。

「好吃嗎？」坎羅問。

「很好吃。」梅斯回答，雖然他沒有像坎羅那麼喜愛甜食，但這個蛋糕似乎針對他的口味做調整，鋪上滿滿的莓果，酸甜不膩口，「你不吃嗎？」

「啊、我，我先看你吃……」

坎羅的反應依舊很怪，梅斯只好繼續吃。吃著吃著，忽然咬到一個堅硬的東西，「……什麼？」

梅斯拿出來一看，竟然是一枚婚戒。坎羅「啊！」了一聲，就聽梅斯說：「在蛋糕了藏戒指這種求婚方式好老套呢。」

「咦。」

梅斯把戒指擦乾淨，戴在自己手上；又取下掛在頸上自己那枚，執起坎羅的手，套上他的左手無名指。

「你願意跟我結婚嗎？」梅斯笑問：「是想玩這種驚喜吧，坎羅。」

坎羅：「咦。」

坎羅：「願意願意，我願意！」

梅斯親吻他，那是一個帶著莓果與鮮奶油甜味的吻。

——他們還會有無數的紀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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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一：梅斯把戒指拿去洗了洗，悄悄為自己的機智點讚。

後續二：後來他們合照了，梅斯也換上燃燒者時代的衣服，互相嘲笑了一下當年的品味，然後對著鏡頭牽起手；梅斯沒提醒坎羅他褲鏈忘拉、皮帶穿錯洞、T恤像個小尾巴。

後續三：那張合照不顧坎羅反對掛在他們的婚照旁，每個到他們家的人都能看到——兩人相視而笑，眼底漫著幸福的愛意，多少年都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