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迷路的旅人

有天晚上，坎羅從救火隊下班回到他與梅斯的合租屋，卻看到梅斯正在收拾行李，把僅有的幾套衣服疊進行李袋，又放入洗浴用品。

「梅斯，你要出差？」坎羅問，他最近在救火隊的表現很好，很多時間都在出勤，與梅斯見面談話的機會很少，就算回到家往往也累得倒頭就睡。

梅斯訝異地抬頭看他，然後失笑道：「你真沒認真聽我說話哎，坎羅。」

坎羅埋怨：「什麼嘛，最近就真的很忙很累啊——」

「我要離開普羅米波利斯了。」梅斯拉上行李袋，他要帶走的東西很少，就連愛用的那隻吹風機都留下給坎羅，「在救火隊服役的時數已經足夠，我可以離開了。」

「可是——！」

「房租的部分我已經付了這個月的，下月Boss會住進來，他成年了，也不能繼續住收容所。」梅斯用一種平淡的語氣說：「你不可以給Boss添麻煩啊，我不在之後家事也要好好做。」

坎羅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他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梅斯的確有對他提在救火隊服役替代刑期的時間要到了、也提過里歐會搬過來一起住，但坎羅不曉得梅斯要離開，而且他的語氣聽來，並不像只是短期旅遊。

「你……你要去哪？什麼時候回來？」坎羅有些結巴，然後他看梅斯又對他笑。

梅斯答：「不知道，可能像以前一樣到處看看吧，我本來也不是習慣安定在一個地方的人啊。」他頓了頓，「也可能就不回來，雖然一切都慢慢好起來，但待在普羅米波利斯總讓人想起很多糟糕的事。」

「那我也一起！」坎羅衝著他吼，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如此激動，「梅斯，就像以前那樣啊！我們一起去旅遊，騎著車漫無目的的走！」

他匆忙拿了背包，跑進房間抓到東西就往內塞，當坎羅看見梅斯竟連最愛的那只鯊魚布偶都留在床上不打算帶走，他不知為何感到一陣煩躁，抓起鯊魚也硬塞入背包。

梅斯倚在房門口，嘆氣道：「坎羅，我這次不跟你一起了。」

坎羅猛然停下動作，被硬塞進背包的鯊魚彈了出來，滾落在地上。

「你很喜歡現在的生活吧。」梅斯說：「救火隊很順利，你也認識了不少朋友，留下來對你來說更好。」

坎羅一怔，他的確在火焰消失後適應良好，工作雖然忙碌，卻也帶給他從未有過的成就感；交友、出遊、新的夥伴，都讓他感到很快樂，甚至沒能察覺梅斯不似他那麼喜歡新生活。

坎羅知道梅斯在定時服用精神科的藥物，時不時會在半夜因噩夢驚醒，但他沒想到梅斯對這個城市的排斥已經到了要遠遠離開的程度——並且梅斯說，可能就不回來了。

梅斯彎身撿起地上的鯊魚布偶，放回床上，「不用擔心我，我也不擔心你。坎羅，你接下來還會認識更多朋友，工作和生活都上軌道了，我不在也沒問題，會很順利的。」

梅斯今天的嗓音特別溫柔平靜，往常兩人都不停鬥嘴，這種肉麻的叮囑與祝福幾乎沒對彼此說過。他們總戲稱是彼此的損友，這樣的話，要當一輩子互損的朋友——

梅斯說，我相信你，坎羅。

坎羅沒再說話，就看梅斯走出房間，繼續收拾去了。

明明心中想對梅斯說的話有千百句，但他的口開開闔闔，最終還是沒能發出聲音。

留下來——但他有什麼資格要求梅斯留下？

讓我也一起去——可這會不會反倒成為梅斯的壓力呢？

就算認識再多朋友，也不能替代梅斯，梅斯是、梅斯是特別的——

『梅斯是特別的。』

這句話彷彿銳利的釘子插進坎羅的心臟，他當然不想梅斯離開，可這不僅僅基於好友間的不捨，內心深處翻騰著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感情——叫囂著、哭嚎著；時而卑微跪地哀求啜泣，時而居高臨下自私佔有——他

總看不懂那永無停歇般膨脹的疼痛究竟是什麼。

坎羅只希望他能有理由留下梅斯。

可他連藉口都沒有。

時間很快來到梅斯離開的那天，這人就連做事方面也是十足的速度型，離職手續和租約早早處理好了，要離開普羅米波利斯的消息僅讓親近的幾人知道，臨行前只有里歐和坎羅來送。

梅斯說：「我走了，Boss，坎羅這傢伙就交給你了。」

里歐笑著答應了，他抱了抱梅斯，「你要保重身體，定期給我們傳訊息寄信。」

「我會的，Boss也要保重。」梅斯又對坎羅說：「坎羅，我打算去海邊，你不是一直說想看看海嗎？我拍了海的照片再傳給你看。」

坎羅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點頭。

梅斯要上飛機了，他再次對兩人道別，把那個沒裝多少東西的行李袋往背後一甩，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梅斯！」坎羅忽然對他的背影大喊，「要記得回來啊！不許你說不回來了這種話！」

梅斯回頭，笑著朝坎羅揮揮手，坎羅不知道這是答應還是拒絕，只是定定看著梅斯的身影隱沒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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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一：梅斯離開後，坎羅覺得心裡空蕩蕩的，屋子裡沒什麼梅斯的東西，卻到處都是梅斯的影子。

後續二：梅斯寄來海的照片，信上寫：一望無際的藍海真美，唔，坎羅你估計會說就是鹹鹹的一大汪水吧。

後續三：坎羅想梅斯了，真的很想。他收拾好行李，向救火隊提出辭呈。離職原因：我去找梅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