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迷路的旅人

〈Mutability〉

TAG：詩、眼睛

我們有如遮蔽子夜月亮的雲朵；
不停地奔跑、閃耀和顫動，
在黑夜中绽放出燦爛的光芒！一旦旋即
夜幕降臨之際瞬間迷失方向；
又像被遺忘的豎琴，不協調的弦聲，
每次彈奏都會發出不同的聲響，
那纖弱的樂器，每次重奏
都和上次的音調有所不同。

我們睡下：一場夢能毒戕安息；
我們起身：游思又會玷污白晝；
我們感覺、思考、想像、哭笑，
不管是抱住悲傷，還是擺脫煩惱；

終究還是一樣！因為在世間，
一切的悲傷和喜悅都會溜走：
我們的明天不再像昨日，
除了「無常」，一切都會變幻。

——珀西·比希·雪萊；《無常》。

※

　　——少女的眼睛是蜜糖般的琥珀色，閃爍著陽光與花瓣般的柔軟；少女的眼睛是最美的向陽花。

　　「……我們睡下：一場夢能毒戕安息；我們起身：游思又會玷污白晝……」

　　H用輕緩的聲音朗讀一首古老的詩歌，整天的工作讓她有些疲憊，一手翻書，另一手時不時撫摸星之子毛絨絨的大耳朵。

　　「我們感覺、思考、想像、哭笑……」

　　她知道M也相當累了，被作為戰鬥兵器的孩子在沒有任務的日子，仍要配合研究，或者持續高強度的訓練，確保他們能在實戰中發揮最大的利用價值。

　　今天M被帶去進行其他訓練，那是H的權限無法干涉的地方。她能做的只有在M回到他們的「家」後，念一念能安撫心神的詩。

　　M軟綿綿地靠著H，她的眼睛幾乎要閉上，但所有與對方親暱的時光都太過美好，比任何美夢都令她珍惜；M捨不得闔眼睡去。

　　「研究員小姐，可以再告訴我向陽花田的模樣嗎？」

　　H當然答應了，她想了想，用沉緩的聲音描述：「那是一片看不見盡頭的金黃海洋，向陽花永遠追尋太陽的方向，筆挺地朝天空生長。」她揉了揉M的頭髮，H個性較為內斂，也只有兩人都非常放鬆的時候，才會主動做出肢體接觸。她說：「向陽花的莖葉都有細小的絨毛，並不扎手，風吹起來的時候，黃與綠會一同搖晃，藍天、雲朵、陽光……」

　　H說話的時候，M總是聽得十分認真。她偏頭看向研究員小姐，後者垂眸，目光落在攤放在膝頭的書頁上，但卻好像望進更遙遠的地方。

　　M知道研究員小姐口中的金黃花海最後成了什麼模樣——「掠奪」、「破壞」、「侵蝕」都是H教過她的詞彙，長耳之民曾經對這顆星球做過的罪行——但或許是腦內晶片的緣故，也或許因為M從沒親眼看過那樣的美景，她只感到遺憾，卻沒有憤怒。

　　花開之後會凋謝，太陽升起再落下。

　　這些都是研究員小姐教過她的。

　　H的聲音漸低，M能看見那對顏色不同的眼睛慢慢閉上，表情不多的研究員小姐在睡著時看上去有些憂傷和脆弱，M不太懂，但本能地伸手輕撫她的頭髮。

　　「研究員小姐，不要難過……」為什麼自己要這麼說呢？M並不知道，她只想一遍遍輕聲安慰睡著的少女，希冀對方能舒展緊蹙的眉心。

　　「總有一天花朵們還會再開，陽光升起的時候呀，向陽花會全朝向太陽的方向綻放。」

　　「總有一天，M真想跟研究員小姐一起看花……」小心抱起纖細修長的少女，M踏著沉穩的腳步送她回房。

　　——少女的眼睛是晨藍與與紅夕，晝夜交織，那是她珍而重之的每個日子。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