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帳and亂寫。



  如果當初知道會活這麼久,阿魯巴發誓他絕對會好好保養頭皮和髮根,才不會在年齡破百時,就被迫得用魔法恢復頭髮的濃密。據露基在美容雜誌上看到的秘訣,按摩頭皮可以促進頭髮生長,所以阿魯巴開始每天睡前坐在床沿揉揉自己的腦袋,順便作為幫助睡眠的小儀式。

  不過露基也說,反正都用魔法長頭髮了,沒必要按摩吧,阿魯巴桑。

  不不不,這關係到自尊心喔。阿魯巴小聲說。

  原來如此。露基也小聲回答。

  阿魯巴的日常很規律,總在差不多的時間醒來,洗漱、吃早餐,才開始一整天的行程。

  說是行程,事實上除去家務,阿魯巴也沒什麼事好做了。他總在住家附近晃蕩,看到有需要幫助的人就伸出援手,但所謂「需要幫助」其實也只不過是農忙時幫忙收割稻穀或摘採水果,也偶爾幫忙找尋走丟的牛羊。

  早在十幾年前阿魯巴結束一段長途旅行後,就很少有人憶起、甚至呼喚勇者的名諱了。

  這是一個和平的時代,無論人界或魔界。

  有時阿魯巴會前往魔界見見他那些擁有漫長歲月的朋友,順便向他們討教該如何在不斷變動的時間洪流保持不變;該如何永遠地記得那些逝去很久的人們;並且,該如何才能稍微、稍微地不那麼寂寞呢?


  有天睡前他對著鏡子按摩頭皮,看見鏡中那張多年不變的面容,忽然感到莫名的寂寞。他摸摸鏡中的自己,然後又摸摸百年來一直維持在青年狀態的光滑皮膚,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朵塑膠花一樣。

  塑膠花這個比喻是西昂說的,但不是用來指阿魯巴。他首次說出這個詞彙是在中年即將邁入老年時,阿魯巴替他揪掉第一根白頭髮,然後說:讓我用魔法把你變年輕吧。

  『死變態勇者桑,只對年輕的肉體感興趣。』西昂揍他。

  『不是、不是啦……』阿魯巴閃躲著西昂的攻擊,好痛、好痛嗚,明明都一把年紀了出拳還是這麼重!『我只是,看到西昂慢慢變老,就有點……有點難過。』

  『難過什麼?』西昂打累了,命令阿魯巴去泡茶,而且要冰的,『難道你在路上看到老人,都要難過一下?』

  『可是西昂不一樣!西昂是——』

  西昂舉起一手打斷他的話,『一樣,我跟這世界上任何人都沒什麼不同。』他頓了頓,『出生、長大、老去,最後被愛我的、我愛的家人朋友包圍,微笑著死去——這就是我的願望。』

  『塑膠花永遠不會凋謝,但我討厭塑膠花。』

  西昂就這樣慢慢變老,白頭髮越來越多,一開始阿魯巴還會幫忙拔,但到最後西昂告訴他「你再拔下去我會禿頭」,阿魯巴只好任那些代表衰老的白色在西昂頂上蔓延;有天阿魯巴叫了西昂好幾次,西昂才緩緩回頭,說他耳朵不好使了;西昂看書報得用放大鏡,阿魯巴就用魔法把家裡的書報都變成大字報。

  『這樣很難翻也很難收,你沒長腦嗎?』西昂說,雖然事後阿魯巴從露基那裡聽說西昂其實還挺滿意變大的書報。

  然後有一天,西昂生病了,臥病在床很久很久——也或許並沒有那麼久,對阿魯巴來說,道別的時刻轉瞬即在眼前——直到他說他累了,想休息,阿魯巴告訴他:我有延長壽命的魔法。

  『我說過吧,我討厭塑膠花。』

  阿魯巴點點頭。

  『雖然是我說過的話,但現在想起來,覺得自己挺自私的呢。』

  阿魯巴連忙反駁,沒人可以說西昂的壞話,連西昂自己都不可以,『你才沒有——』

  『自己一個人變老、死去,就好像拋下你一個人離開似的。阿魯巴,對不起。』西昂低眸,任阿魯巴握住他的手,『即便如此,我還是想繼續走下去……你能原諒我嗎?』

  『在說什麼傻話呢?』阿魯巴笑了,『誰敢不原諒你,絕對會被狠狠揍一頓吧。』

  『西昂,不要跟我道歉,說過了吧,不要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身上一個人承擔。』他說,『如果這是你的願望,那請一定要幸福地死去。』

  『因為啊,你的願望就是我的願望。』他笑到流出淚水,握著西昂的手貼在額上,『不過你要走慢一點、一定要慢一點,要等我追上你喔。』

  『好。』西昂露出微笑,『不過你可要好好走下去,迷路的話,我可不會去接你的……』


  所以,就一直好好地走下去了,走過十年百年,一直走到現在。


  「露基,妳家有沒有不要的牙刷?」

  「嗯?有喔,等等找給你。」露基喝了口茶,又問,「不過阿魯巴桑要拿來做什麼呢?」

  「唔,最近梅雨季又來了呢。」

  「嗯、嗯。」

  「雨一直一直下個不停呢。」

  「嗯、嗯。」

  「想著『西昂的墓碑會不會長青苔呢?』,就想到、用牙刷應該就能把細縫的地方也刷的很乾淨了吧。」阿魯巴回淡淡地笑著回答。

  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

  「梅雨季什麼時侯才會過去呢?」

  「大概還要再等一個月吧。」

  「好久啊……」

  「是呢……」

  自從那個人離開後,不知為何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

  但那或許只是錯覺罷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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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瑜兒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