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迷路的旅人

※本文CP為GoodOmens的加百列/別西卜。

※天堂地獄亂七八糟的私設有。

天堂一向二十四小時監視著地獄，就如同地獄不可能放下對天堂的警惕，即使一切都是神的偉大計畫，曾經的背叛與鬥爭早已深深在雙方心裡埋下戒備——末日的號角隨時可能吹響，他們將再次拿起武器，直至上帝在至高的劇本上寫下終結。

加百列站在玻璃鏡前，擰眉看著地獄大軍集結。不過這次地獄的目標並不是天堂，而僅僅是地獄中一小撮反對勢力的惡魔——強者為王的地獄，所有惡魔內心都藏有往上攀爬的本能與貪婪，加百列是這麼想的。

當然，面對撒旦這樣絕對強大的存在，惡魔不會傻傻送命；但對地獄真正的主事者，二把手的蒼蠅王別西卜殿下，似乎還有將其拉下寶座的機會。

別西卜現下就是在面對這樣一群自不量力的反叛者。

他穿著整齊的西服，這是一個慣以外表形式來表達內心的惡魔，於是別西卜今天打理的特別乾淨，環繞脖子的白色修士領燙得筆挺，領結貼在平坦的胸口，橘紅色的勳帶是他黑白著裝中少有的顏色。

尖頭繫帶皮鞋的鞋跟敲擊在地面上，蒼蠅王前進了一步。

加百列注意到那雙細瘦的腿在往前踏行時會露出一截網襪，即使他早就知道這件事，仍一遍遍驚奇。

別西卜的面色永遠那樣陰沉，唯有雙目湛藍。他直視前方，宣布：「一個不留。」

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所有惡魔都聽見。

伴隨著他的發令，別西卜舉起雙手，彷彿一個樂團指揮，所有戰場上的惡魔無論敵我都只不過是隨他揮舞起伏的音符——殺，殺啊！排除異己！不，惡魔均是異己，惡魔只需貪婪吞食，向罪孽的本能匍匐，用力磕下混沌的頭顱。

加百列的鏡子有些模糊，或許是受到地獄的干擾。他揮揮手想讓畫面清晰一些，卻見戰場上指揮若定的別西卜忽然突兀地後仰腦袋，直直朝加百列的方向看去，並且翻了個白眼。

加百列還未確定別西卜是不是真在看自己呢，後者就咧開一個笑容，呼搧起黑色的羽翼朝最前線衝去，伴隨炙熱的火焰與遮天蔽日的蒼蠅，反派勢力一下子就倒下大半，沒過多久戰鬥就以別西卜方的勝利告終。

加百列合理懷疑，就算只有別西卜一魔，也能輕鬆打爛所有敵對的傢伙；之所以要組織軍隊開戰，只不過是讓地獄裡閒得發慌的惡魔們活動手腳。

真是愚蠢到令人發笑。

加百列正打算關掉監視，卻見一個原先倒地的惡魔猛然朝別西卜撲去，尖利的指甲在蒼蠅王少年般白皙的面上畫出一道血痕。

「你遲早會魂飛魄散！你會像墮天那時，墮到比地獄更深的地方！」

別西卜聳肩：「我不在乎。」隨後這個惡魔很快被地獄之火燒成灰燼。

別西卜抹抹臉，招呼部下回去辦公，惡魔的血如同人類那樣紅，混雜著別西卜戰鬥時沾上的塵污，抹在臉上成了一塊暗紅。

加百列皺眉，那塊紅色挺扎眼。

這時敲門聲響起，米迦勒進來加百列便說：「地獄那邊結束了。」

「結束了。」米迦勒道：「他們幾個月就來一次這種蠢事。」

加百列嘆口氣：「而我們必須盯著他們幾個月一次的蠢事，免得他們打到捅破天堂的地板。」

「當然，」米迦勒泰然：「別西卜上一次往上戳，精準洞穿你的辦公桌。」

加百列不想說話，維持天使的優雅端起笑容，直到辦公室大門重新被關上，他才彈指讓一個灰樸樸的身影現在自己面前。

那是剛才劃傷別西卜的惡魔。

他才經歷了被地獄火焚燒殆盡的痛苦，就驚訝地發現自己竟出現到天堂；惡魔可沒有升天機制。

「你、你要幹什麼！」惡魔抬頭就見到眼前的天使，甚至不需要看，他就知道這個傢伙不是自己能對付的，就如同別西卜，彈指就能將他化為灰燼。

但現在這個強大的天使竟特意將自己變回原狀，甚至帶到天堂——惡魔心想，或許自己發跡的時刻終於到了，天堂需要他這個反抗勢力對地獄進行一連串的攪和，裡應外合，加上大天使不亞於蒼蠅王的神力，拉下那個高傲的別西卜、狠狠踩在腳下，簡直易如反掌。

惡魔想到這裡，安靜下來，帶著希冀的目光望向眼前的天使，期待對方說出的第一句話。

加百列微笑。

「他不會。」

多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惡魔的腦中剛出現這樣的念頭，青藍色的電光就在他周身環繞，沒有慘叫、沒有求饒——或者說他根本來不及做這些——很快消失不見。

一點灰燼也沒剩下。

「不會什麼？」伴隨嗡鳴的問句在加百列身後響起，加百列毫不訝異，他施施然轉身，見別西卜正盤腿坐在他的辦公桌上，原先放在桌上的公文全被推到地上。

加百列嘆息著彎身去撿，他今日的奇蹟使用量已經嚴重超額了。

「你不該出現在這裡，惡魔。」

「天使，你帶走我方——哦，就算是叛離我方的惡魔，我也必須知道你要搞什麼詭計。」別西卜持續把加百列堆到書桌上的公文紙重新推回地上，彷彿用這種方式表達他的不滿。

加百列乾脆放棄，定定站在別西卜面前，嘴角還是揚著令人討厭的笑意。

「天使不搞詭計。」

「我原以為你打算挖出他的腦子，讀取他對地獄的情報；控制他的神智，讓他回地獄來場反間計……」別西卜說著忽然笑起來，加百列注意到他仍舊沒擦掉臉上的血污和灰，伴隨別西卜玩味而歡快的笑意產生一種異樣的割裂感。別西卜總給他這種感受。

別西卜：「我忘了！你沒這麼聰明。」

加百列：「學會說話再開口。神啊，我心中的魔鬼正蠢蠢欲動——」

別西卜忽然斂下視線，「你用雷霆消滅了他。」

「我只是送那個髒惡魔到中歐學習泡澡文化，遺忘往昔重新開始。」加百列喊冤，「要知道，你送那傢伙到非洲與羚羊一同生活，羚羊全用角戳他。」

事實上這些話即時不說，互相監視的兩方都已經清楚。別西卜所謂興師問罪，不過是一個藉口。

於是他又問了一次：「加百列，你說『他不會』，不會什麼？」

加百列沒有立即回答，他往別西卜走去，傾身用拇指抹去地獄的王子殿下臉上所有髒污，乾涸的血漬下沒有傷口，他們這樣的大能者很難留下傷。

「你不會魂飛魄散，不會墮到比地獄更深的地方。」天使沒有露出他招牌的笑容，用極淡的口氣陳述，比起任何時候，他此刻的聲音中幾乎沒有感情，可也因為如此，別西卜知道這才是最真實的加百列。

不模仿人類的圓滑處事，不笑中帶刀、傻氣混合天真的殘忍。這是最初他在天堂遇見的那個加百列，真實的、只在別西卜面前出現。

「我不在乎。」

「我在乎。」

別西卜拉下加百列的領子吻他，彷彿蓋印章般用力壓上，末了還意猶未盡地舔舔加百列的嘴唇。

「如果有那一天，我一定拉上你。」

魂飛魄散一起。

墮入比地獄更深的地方也一起。

加百列再度嘆息，他想他大概已病入膏肓，別西卜說著詛咒般的話語，在他聽來卻如此甜蜜。

他又親了親別西卜。

「好啊，一起。」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