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說:「你不知道,那個泰迪熊太邪門了。」

 

  M像熬夜了三天三夜那樣臉色蒼白,說話時手指焦慮地磨蹭杯耳,繃緊的肩膀與背部使人產生她時刻準備掏槍射擊的錯覺,這副姿態與對桌男子的閒適形成強烈對比。N回答:「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它會動,嘴裡發出喀喀的聲音,泰迪熊可沒有牙齒……」M說著不禁比劃雙手,一個八英寸高的棉花熊,腦袋頂上兩片半圓形小耳朵,短胖的右掌有些破損,左腿上繡了——

 

  「是『她』。」N微微一笑:「她的名字叫安潔拉。」

 

  左腿上繡了安潔拉。

 

  M發出壓抑的驚呼,再無法忍受般雙手抱頭,好一會才喃喃道:「……別告訴我她會說話,唔,會說話也許不錯,能說明整起案件的過程就再好不過了……」

 

  N微笑傾聽,輕托瓷杯,讓熱咖啡的醇厚口感連同香氣一併滑入喉嚨。

 

  兩人所在的咖啡廳座落於城市一隅,座位很少,裝潢卻十分精緻。大片落地窗使得廳內無須開燈也採光良好,空間看來比實際寬敞;窗上垂落薄透的紗簾,不讓店內的客人產生被店外窺視的不適。

 

  如果讓平時的M來評價,就算不情不願,她仍會稱讚N選的店家很有品味。

 

  但對此刻的M來說,就算眼前的男人帶她到聖斯特凡大教堂的塔尖聊天,都不會比那該死的泰迪熊更令人震驚。

 

  一場情殺案,男人殺了交往七年、論及婚嫁的女友。根據親友的說法這段時間嫌犯的精神狀況不太穩定,似乎因為準備婚禮與女友爭吵數次,甚至開始懷疑對方出軌,最終在激烈爭執中誤殺女方。

 

  說來有些殘酷,但對警界人員來說,這種案件很常見——M在偵查案發現場前是這樣以為的。

 

  血跡噴濺痕與現場證據都符合嫌犯的供詞,唯一怪異的是死者緊抱著泰迪熊布偶,且無論怎麼詢問兇手玩偶的事,他都只會反覆回答「她將復活我的愛人」。

 

  「……我們懷疑那個玩偶藏有毒品或致幻劑,就帶回去鑑定。」M說到這裡,長嘆了一口氣,抬眼卻對上N饒富興味的笑臉,愣了愣才繼續道:「但除了檢測出大量血液,什麼都沒有。」

 

  「如果只是這樣,妳不會來找我諮詢。」N偏頭,長髮隨著他的動作散在肩側。

 

  才不是諮詢,邪教徒。M在心裡嘀咕了一句,卻還是嘆服N的敏銳,「大部分血液不屬於死者,也不是嫌犯的。」

 

  「還有?」

 

  M扶額。

 

  「還有,無論用什麼工具,都沒法切開那個泰迪熊。」

 

  N好像早猜到M會說這些,優雅地喝完咖啡,才緩聲問:「你們要解剖屍體,必須經過家屬的同意呢。」

 

  「話題怎麼跳到這裡,被害人的解剖當然會經過同意……」M說著,忽然反應到了什麼似的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是指,『解剖』泰迪熊?」

 

  N眼珠子一轉,說他可什麼都不知道。

 

  M顧不得吐嘈,起身忙道:「我先回署裡,無論如何,謝謝你聽我說這些。」

 

  「不用客氣,我也覺得很開心……哎呀。」N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見不到馬尾女人的背影了。

 

 

  三個鐘頭後,N接到M的來電。

 

  「我的老天爺!你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M激動的情緒透過話筒傳來:「嫌犯同意解剖,熊就順利切開了!裡面竟然有內臟,一副完整的人類內臟!你不知道那多……」

 

  「M。」N喊,他的聲音不大,卻適時打斷對方的話聲。

 

  「嗯?」

 

  「我知道。」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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