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迷路的旅人

『普羅米亞引擎在設計時絕對沒考慮人體工學。』

這大概是梅斯此生聽坎羅說的最後一個地獄笑話。

坎羅不停前傾身體試圖看見他身旁的梅斯，兩人的手腳都因為引擎的拘束而磨傷流血，雖然一會兒之後傷口就復原了，但那只代表將重新摩擦出新的血傷。

有許多人在冰塊溶解或綁上引擎的過程中就死去了，漫長到彷彿沒有盡頭的等待是一張巨大的口，露出森森白牙，隨時準備將他們吞入無底的胃、在恐懼的酸液中溶解。

梅斯，你還醒著嗎？

醒著。

梅斯，你還醒著嗎？

醒著。

梅斯……你還醒著嗎……

醒著啦……

坎羅下方束縛的那個人哭泣哀嚎了一陣子，垂軟下去，再沒聲息。那之後坎羅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問梅斯醒著沒；梅斯很想要他別再說話耗費體力，但能聽見坎羅的聲音卻是他絕望與痛苦中唯一能仰望的蛛絲。

『普羅米亞引擎在設計時絕對沒考慮人體工學。』坎羅說：『為什麼要把人大字型釘著站立，至少讓我們躺著嘛。財團那些有錢人，到底有沒有考慮過腿一直張這麼開我褲襠可能會裂啊。』

坎羅說的地獄笑話真的很無聊，於是那時梅斯回他一個老梗：『欸，G-u-e-i-r-a。』

『怎麼啦，M-e-i-s。』

這是他們自嘲如果被抓去人體實驗，連名字都被切切割割的梗。一點也不好笑。

梅斯說：『我愛你。』

坎羅怔了一下，才低聲說：『我們要活下去，離開之後，再對我說一次，我也回答你。』

『這是立了個死亡flag呢。』

『梅斯，一點也不好笑。』

但實在太痛了，周遭的哭喊與求救無論他們如何嘶吼安撫也難以平息，強烈的疲憊感擊打他們的身心，就算是惡劣的地獄玩笑也好，只要能聽見對方的聲音，那就很好。

那是他們彼此飄渺的蛛絲。

但梅斯沒有機會攀爬蛛絲離開地獄，他在里歐也被放入引擎旋轉時終於無法支撐下去，吐出最後的火焰，化為灰燼。

梅斯化為灰燼時想，自己再也聽不到坎羅下一個無聊的地獄笑話，也不能對坎羅說再一次的我愛你了。

有點可惜。

「M-e-i-s，你怎麼比我先死了啦？」

梅斯猛然回頭，落下的灰燼傳來坎羅的聲音，他才發現自己早已變得透明，被一雙同為透明的手緊緊擁抱。

「G-u-e-i-r-a，你才是，怎麼死了……」他顫抖著，即使沒有肉體的靈魂無法顫抖，並且，沒有肉體的靈魂也不該流淚。梅斯問坎羅死時有沒有很疼？坎羅說見到你先死時我好像比較疼。

他們又抱緊了一點。

「你還是粉色的，」坎羅說：「呃，化粉的粉。」

梅斯對他翻白眼，他生前死後，都必須聽坎羅各種傻兮兮的地獄笑話。

梅斯說：「坎羅，我愛你。」

坎羅笑了起來，就算死亡籠罩、前路漫漫，他仍有這人陪伴。

「梅斯，我也好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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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一：他們漂浮著，在里歐手腳粉碎飛散時大哭。

後續二：他們繼續漂浮，在加洛為里歐口對口續火時，對加洛說了謝謝，接著罵很多髒話，放開他們的Boss！

後續三：有個明亮而溫暖的地方，坎羅和梅斯感受到火焰在召喚——兩個鬼魂手牽著手，朝不可知的遠方前進。
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