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迷路的旅人

就算在結婚這種重要場合，坎羅還是一樣脫線——梅斯如是說，並幫他一手打理好西裝、領帶和頭髮，坎羅的皮鞋鞋帶鬆了，正想彎腰綁，梅斯卻更快蹲身替他繫好。

「不用連這種地方都幫我啦……」坎羅嘟囔。

「好辣！」坎羅大喊，整個救火隊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只見他桌上擺著一盒早餐店鐵板麵，嘴唇紅豔豔的，正急急忙忙喝大冰奶解辣，喝完奶茶又跑去裝水，咕嚕咕嚕灌了半瓶才緩過勁。他目光空茫，喃喃道：「宮保雞丁鐵板麵也太辣，辣到我都醒了……」

「怎麼會買宮保雞丁口味？你根本不能吃辣吧。」露琪亞探頭觀察了一會，見坎羅辣到眼淚緩緩流下，還冒出鼻涕泡，小心翼翼遞過一包衛生紙，像隔著柵欄在餵羊，立刻被坎羅抽了過去。

坎羅與梅斯坐在廢棄加油站的屋頂上，遠處的普羅米波利斯正施放跨年煙火，因為距離遙遠，他們聽不見煙火爆破的轟鳴，只在寂靜無人的曠野中遙望被燦爛光芒圍繞的佛塞特財團大樓，與朵朵綻放到夜空中的煙花。

「沒有燃燒者了，倒是重新有了煙花。」梅斯感慨，自從三十年前燃燒者在世界各處出現後，人們對火焰的恐懼且戒備，用火上有許多嚴格的法律規範，跨年時各國倒數施放大量煙火的畫面，也成為只存在於影像紀錄中的歷史。

一顆子彈射向他的心臟。

梅斯幾乎是飛一樣向坎羅撲了過去，時間被拉得特別長，彷彿電影誇張的慢動作鏡頭那樣，坎羅能看見梅斯睜大眼睛，曲起的腿顯得有力修長；手朝他的方向使勁伸展，好像再努力一點就能成功捉住什麼；藍色髮絲隨著他躍起的動作揚起又散開，彷彿翅膀——坎羅心想，那是只屬於他的青鳥。

故事是這樣的，坎羅和梅斯本來分別屬於兩個燃燒者團體，那時候財團的搜捕還不那麼嚴密，燃燒者的數量也更多，不僅一般人排斥燃燒者，燃燒者間也因為立場和利益衝突不斷。

坎羅和梅斯當時都不是首領，坎羅是個強力的打手，槍尖般的角色；梅斯是所屬團體的軍師，綢繆策劃十分了得。

梅斯到聖誕節前一天，聽見路上的女孩子討論準備給送男友什麼禮物，圍巾、遊戲片或球鞋，當然還要附上手工卡片——才猛然驚覺，他好像沒正經送給坎羅什麼。

坎羅是會盡心送禮物的人，即使他送的禮物在外人看來很莫名奇妙，但他總是頃全力把自己有的寶物全捧到梅斯面前。

「你的肚子好吵。」坎羅躺在梅斯腿上，左耳靠著梅斯的腹部，聽胃腸蠕動的咕嚕聲，「咕嚕嚕，咕嚕嚕，嗨，咕嚕？咕嚕嚕！」

「不要跟我的肚子溝通。」梅斯靠在床頭看書，「停，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裡面沒有你的孩子，只有今晚吃的肉罐頭。」

近日的氣溫忽冷忽熱，有時白天出門見冷風颼颼，打定主意多添衣服後，到太陽冒頭卻又熱得讓人受不了。

梅斯出門上班時穿了吊衫、襯衫加毛衣，也沒忘記救火隊的制服外套。他本來還想戴圍巾毛帽，但坎羅說太誇張啦，據他的直覺，今天一定會熱！

迷路了。

坎羅在普羅米波利斯騎P-bike晃蕩，他本來買完午餐想抄近路回救火隊的，現在拎著三個便當在偌大的城市獨自迷惘。

迷路了。

速度型瘋狂燃燒者的梅斯在騎車狂奔一會兒後，發現自己跟大部隊分散了，他環顧四周，滿眼都是荒野、連草都沒幾根。

火焰燃燒起來，盛大的艷紅色讓絲絲青藍纏繞，同樣是火卻彷彿不同的物質，反應主人性格那樣，紅色的火強勢且張狂、藍色的火多變而詭譎。

他們在火光中牽起手。

不是燃燒者之後最令人厭煩的事，大概就是得重新面對身體健康的大小問題，坎羅真懷念以前那個飢不擇食時可以什麼都吃也不會吃壞肚子的自己。

坎羅吐的手腳綿軟才離開廁所，梅斯上班去了，他乾脆緩慢在地上爬，爬到一半累了就趴下休息，磨磨蹭蹭好不容易才回到房間躺下。

兩人還一無所有四處流浪的時候，聖誕節要到了，坎羅想送梅斯聖誕禮物，但他連晚飯的食物都沒有，更別說足夠送作禮物那種別出心裁的東西。

坎羅躺在自己的背包上睡不著，乾脆爬起來四處翻找，梅斯躺在他身旁睡得正沉。

坎羅有一個秘密。

那就是他身為狂傲帥氣的瘋狂燃燒者首領，會隨身攜帶糖與甜食。他的裝甲有很高的墊肩，打開來是兩個空格，剛剛好能各放一個紅豆麵包在裡面。當坎羅瘋狂燃燒後，麵包也烤得焦香酥脆了。

梅斯抱著大疊陳舊的紙本文件站在碎紙機前，半人高的機器發出轟隆低鳴，他每次約放六至七張紙進去，機器就會捲動起來，將紙吞吐進去，切成碎絲。

「梅斯，碎紙機運作順利嗎？」雷米遠遠喊他，「如果紅燈亮就是儲紙桶滿，要關掉電源才能把紙桶拿出來、把紙屑壓下去喔。」

坎羅坐著睡著了。

當梅斯走進充當會議室的空間，想找里歐討論村子近期的一些事況時，就看到兩人對坐在桌前，里歐讀著一些資料，坎羅歪著頭，面前也擺滿亂七八糟的紙張。早晨的陽光灑在他們身上，看起來溫暖而美好。

最近坎羅發現，梅斯好像是魔法使。

他們在旅行途中因為該死的冰凍警備隊，丟了車又丟了所有行李，交通問題還能倚靠火焰解決，但就算是燃燒者也無法缺少食物和飲水，到達下一個人類聚落要三四天的時間，坎羅光想要餓上這麼久就內心發愁。

里歐與坎羅進火場滅火，坎羅剛發配到屬於自己的裝甲，上面有桃粉和青藍色的火焰圖案，他感覺渾身充滿力量，率先突破倒塌的牆，讓里歐進入救援，而他則使用冰凍槍，將火源一一熄滅。

「哈啊！更熱烈的燃燒起來吧！」

坎羅小心翼翼摘了一朵花，這朵花是藍色的，花瓣薄得透光，花莖纖細，讓人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碎了，況且他還是個燃燒者。坎羅覺得火焰這種東西有點像打嗝，越在意時打嗝的越嚴重，忘了就不打嗝。當他越緊張燒了這朵花，指尖就抖出一絲靜電般的火星。

終於坎羅成功摘下那朵花，樂顛顛捧到梅斯面前，說：「你看，這朵花像你。」

生活中總有很多小小意外。

坎羅上完廁所，在洗手台洗手，梅斯經過見到他把兩邊袖口都弄溼了，嘆口氣過去把水龍頭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