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迷路的旅人

「你的肚子好吵。」坎羅躺在梅斯腿上，左耳靠著梅斯的腹部，聽胃腸蠕動的咕嚕聲，「咕嚕嚕，咕嚕嚕，嗨，咕嚕？咕嚕嚕！」

「不要跟我的肚子溝通。」梅斯靠在床頭看書，「停，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裡面沒有你的孩子，只有今晚吃的肉罐頭。」

「肉罐頭真好吃啊，剩下的湯汁沾烤過的麵包也很美味。」坎羅回憶這晚燃燒者們的耶誕大餐，說是大餐，也就是比平常的配給多了幾個罐頭和麵包。大人唱歌跳舞，孩子們則各個都分到了糖。梅斯將發放糖的重責大任交給坎羅，坎羅毫無懷疑，發完糖後面對孩子們閃閃發亮的眼神，搭上梅斯那個「坎羅好愛吃甜甜，口袋裡都是糖，裝甲肩墊是紅豆麵包、腦袋上有兩根尖尖的草莓棒棒糖、車輪是薑餅」的說法，坎羅完全百口莫辯。

梅斯笑道，我就說坎羅哥哥真會生糖果吧？

坎羅大驚，梅斯的故事怎麼發展成這樣的！

「真好吃，難得吃撐了，反而不太習慣。」梅斯贊同，又問：「後來你有吃到糖嗎？」

「沒有，太少了，給孩子們分一分都要不夠。」坎羅回答。

「哦，下次你要多生一點。」

坎羅難得沒有回嗆，只是安靜挨著梅斯，感受這個人的體溫。

「坎羅。」

「嗯？」

「生氣了？」

「沒有，我哪次因為你的蠢玩笑生氣過。」

「氣糖果生的不夠……」

坎羅起身把梅斯的書沒收，然後擁著他躺回床上，兩人裹在被子裡。

「我才不會生糖果，再說要從哪裡生啊。」

「呃，這設定再說下去有些兒童不宜——」

坎羅連帶摁熄他替梅斯照明的火，兩人在一片漆黑中短暫失去視覺，更清晰感受到環抱彼此的觸感與溫度、每一下吐息聲與相同的肥皂味。梅斯撫摸坎羅的背，隔著布料能摸到每節脊椎的突起，往上是肩胛、頸骨、粗硬的髮絲……

「坎羅，你相信聖誕老人會給我們禮物嗎？」

坎羅愣了一下，低笑道：「梅斯，我有時真分不清楚你是認真的，還是正開另一個玩笑。」

梅斯說：「我一直是認真的，認真開玩笑。」

他們早已經過了相信聖誕老人的年紀。

事實上梅斯從有記憶以來就不覺得世上存在有這種無償奉獻給全人類的老人；坎羅倒一直深信到七歲，那年他覺醒成為燃燒者，在父母的打罵中哭著發誓絕不會再放火，他不斷忍耐，甚至把自己浸泡在浴缸中、穿著濕透的衣服。但那一年聖誕老人仍舊沒給他禮物，再也沒有。

信與不信都沒用，壞孩子是沒有禮物的。

在這種闔家歡聚的日子，許多被迫與家人分離的燃燒者情緒都更為低落，因此就算基地的糧食儲備再怎麼拮据，聖誕派對也不能夠少。兩位首領必須比任何時候都更情緒高亢熱烈，冀望用這種方式帶走眾人無可言說的想念。

對孩子說聖誕老人的故事，用火焰做出的聖誕樹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一棵，所有人假裝桌上擺的不是罐頭、乾麵包跟白開水，而是豐盛美味的大餐。

當個孩子其實挺好，孩子沒有多少關於聖誕節的記憶，只這樣就足夠滿足。

「我不相信聖誕老人，但我很長一段時間都等著那個禮物。」坎羅說：「挺傻的，隨便什麼都好，就算只是一根草，能拿到禮物就代表我是乖孩子了。」他安靜了一會，只有在兩人獨處時，坎羅才會吐露出那些深埋的自卑與渴望，「後來我終於發現，啊，我大概是當不成好孩子了。」

梅斯安撫般揉揉他的後腦勺。

「我不相信聖誕老人，更不相信好孩子壞孩子那些話。小時候我說相信聖誕老人時，往往能從大人那裡得到更多，禮物、食物，無論什麼。」梅斯說：「但這很奇怪吧？我說了相信就是撒謊，撒謊是壞孩子，壞孩子卻拿到了禮物。」

「你快把我繞暈了。」坎羅蹭蹭梅斯的脖子與肩膀，「你是想說我就算沒拿到禮物也是好孩子？」

「不，」梅斯答：「我是想說，無論你是好是壞，聖誕老人都不存在——」

「喂！」

「但我會給你禮物。」梅斯笑起來，他在黑暗中尋找坎羅的嘴唇，兩人的唇乾燥地貼在一起，最後梅斯還伸出舌頭舔了舔。

「禮物是什麼？」坎羅輕聲問，又親了親梅斯的唇角與臉頰，雙手摩挲他的長髮。

「你一定會喜歡。」梅斯起身坐到坎羅腰上，揚起笑容，「跟過去幾次都不一樣的……」

黑暗中戀人朦朧的身形纖細而艷麗，坎羅感到喉頭乾燥，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梅斯：「今年給你的是，太妃糖夾心巧克力！」

坎羅：「哇喔！」

……

坎羅坐在床上吃他的糖，後知後覺說，這似乎跟他想像的不一樣啊，不過只要是梅斯給的都好。

「你在想什麼色色的事啊？」梅斯壞笑，然後得到一個太妃糖巧克力味的吻。吻完後他說：「坎羅，接下來就會跟你想像的一樣哦。」

「嗯？」

「因為，換我領禮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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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一：聖誕派對的變裝活動上，坎羅剛控制好火焰在他頭頂豎立的髮尖上成一個星星，就見到梅斯長髮上滿滿星星的出來了。

補充二：

坎羅：你抄襲我喔？

梅斯：怎麼會呢，我是夜裡星空，你是……呃，插著星星裝飾的烤火雞嗎？

坎羅：是聖誕樹。

補充三：坎羅與梅斯都暗自擔心對方在團圓的節日會心裡難受，但事實上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是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