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迷路的旅人

梅斯的酒量很好，至少跟這人認識這麼多年來，坎羅沒真正看他醉過。借酒裝瘋倒是有，非常難過鬱鬱的時候梅斯拉上坎羅喝酒，通常都是坎羅先醉，跟梅斯一起胡鬧，恍惚間卻看見梅斯仍舊雙眼清明憂慮。

坎羅實在很想知道真正醉酒的梅斯是什麼樣子的，有天他使詐，揚言要和梅斯拼酒，不過私下卻把自己的酒換成茶。兩人一杯一杯對飲，梅斯泰然自若，坎羅卻喝茶喝吐了。里歐聽見響動前來查看，就見坎羅哇拉拉吐出許多茶水，里歐驚問：「怎麼坎羅喝了這麼多酒？」

梅斯說：「Boss，這不是酒，是烏龍茶。他想灌醉我結果沒成功。」

「你早就……知道……嗚嘔……」坎羅悲憤，滿肚子茶水真是撐死他了。

里歐大感不解，「為什麼坎羅要灌醉梅斯？」

「他想灌醉我，對神智不清的我做色色的事。」梅斯表情嚴肅地撲進里歐懷中，「嗚啊，我好害怕。」

「你的語氣一點聽起來都不像害怕好嗎！Boss也不可以摸這傢伙的頭，他是裝的！」坎羅終於吐完漱口，竭盡全力解釋，「我只是想看看梅斯到底怎麼樣會醉倒——」

「然後對我做色色的事。」

「要做平常也可以做，我為什麼要灌醉——」

「為了情趣，你想看我意識朦朧、手腳綿軟、試圖掙扎卻無法反抗。」

「不要在Boss面前亂說話！ Boss、Boss！我真的沒有！」

里歐溫柔地摸坎羅的腦袋，「坎羅，沒關係，我也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只要是你們的煩惱我都願意幫你們解決。」他頓了頓，遲疑道：「不過酒喝太多傷身的，就算為了情……」

「啊啊啊啊啊！」

坎羅不想任何腥羶色的字眼污穢了他Boss的雙唇。

這天梅斯帶隊運送物資的路上遭遇冰凍警備隊，雖然瘋狂燃燒者們全身而退，但他們接應的一對燃燒者母子卻因為慌張，逃錯了方向，一下就被警備隊逮捕帶走。

這種事時常發生，就算憤怒不甘，他們仍必須將生活過下去。幫著把帶回基地的物資安置妥當，坎羅卻怎麼也找不到梅斯。他猜想梅斯或許累了去休息，但走進房內，卻只有一片黑暗。

坎羅點燃一小簇火，就見梅斯抱著一個伏特加酒瓶坐在牆角，身旁堆滿各式各樣的酒瓶子。

坎羅剛想說混酒很容易醉，轉念想到梅斯的好酒量又硬生生把這句話吞了回去，問出另一個問題：「這麼多瓶，哪拿來的？」

「倉庫……」梅斯垂著頭低聲說，坎羅面露詫異，「倉庫很多酒都是一些小年輕亂釀的，還有些也不知道放多久，你啊……」

「難怪……」梅斯的聲音聽來奄奄，「坎羅，不舒服……想洗澡……」

「好好，胃不好就不要這樣亂來啦。」坎羅走過去要拉起梅斯，才剛握住梅斯的手，就被後者一把拽進懷裡。一陣混亂後坎羅終於勉強從梅斯的懷抱中仰起頭，梅斯的瀏海散亂，露出一雙茫然的眼睛。

難道，梅斯，醉了？

「咦，原來是坎羅。」梅斯捧著坎羅的腦袋，用臉頰蹭蹭他，雖然口齒清晰，但說話速度變得很緩，「原來我抓到的是坎羅……」

「嗯嗯，是坎羅喔。」坎羅任他又蹭又揉，享受梅斯難得的撒嬌。梅斯微笑，「坎羅，我好高興能遇見你。」

「我也很高興。」坎羅不顧梅斯滿身酒氣，抱著他親親臉蛋和嘴唇，梅斯卻不知道哪兒不滿，猛然推開坎羅，怒道：「太刺了，不喜歡！」

坎羅覺得自己心要碎，又被梅斯傾身抱住，在他耳邊輕訴：「……愛你。」

「我也愛你啊。」

※

坎羅好不容易把梅斯哄睡——他終於明白梅斯平時為什麼嚴禁他醉酒——雖然紅著臉整個人像酒釀過的桃子那樣可愛，但情緒反覆、像鬧脾氣的孩子，實在很令人頭疼。

後來梅斯甚至拿了把剪刀要剪自己頭髮，說他再也不當梅斯了，梅斯這傢伙不會有人愛，他不想當梅斯。幸虧坎羅在梅斯剛剛剪下一搓長髮就搶回了剪刀。

坎羅總覺得梅斯是想哭的。

不過直到最後，梅斯都沒掉下一滴淚水。

坎羅小心關上門，碰巧遇上一個今天隨隊出去的瘋狂燃燒者夥伴，便問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今天？遇見警備隊了，我們全身而退，但梅斯老大救回來的一對母子被警備隊帶走了。」夥伴聲音略沉，聽起來彷彿哀悼，「那位母親是一般人，因為孩子覺醒成燃燒者，她堅持隨孩子同行。」

他頓了頓，垂首道：「很瘦弱的一個女人，卻擋在警備隊前保護自己的孩子……梅斯老大衝上去要救，但對方人太多速度也很快，我們硬拽著老大離開的。」

坎羅沉吟：「這不像梅斯的作風呢……」

夥伴點頭：「是啊，這麼衝動的樣子我們也都嚇了一大跳，因為平常只有坎羅老大會這麼做嘛……」

「你說啥？」

「嚇！老大你什麼都沒聽到——痛痛痛老大不要轉我的太陽穴，我要跟Boss告狀啦！」

處理完夥伴（用一塊巧克力當封口費），坎羅又回到梅斯的房間，悄悄爬上他的床。

「坎羅。」

「嚇！」

被梅斯的聲音嚇了一跳，坎羅坐直身體，看見梅斯也扶著額頭坐起來，連忙過去幫他揉腦袋。

「好痛……你是不是趁我睡覺偷偷打我？」梅斯把頭靠在坎羅的胸前，他顯然酒醒了，因為宿醉有氣無力的。

「是你自己醉的一蹋糊塗好嗎？」坎羅加重手上的力道，得到梅斯半真半假的唉唉叫，「坦白從寬，梅斯，你幹嘛喝得那麼醉？」

梅斯安靜下來，坎羅吞吞口水，有些緊張了，正想告訴梅斯不說也不要緊時，卻聽他開口說：「坎羅，今天我見到那個母親保護了自己的孩子。我本來只想帶走那個燃燒者男孩，但那個女人卻一定要跟我們走。」

「我說，你不是燃燒者，會很辛苦很危險。」梅斯悠悠說：「她笑起來，說沒關係，為了孩子。」

真是，一點都不明白啊——梅斯說完後安靜下來，坎羅知道梅斯的成長環境，他隨作為妓女的母親在各個旅店悠轉，還小的時候梅斯總鎖在旅店的衣櫥內，母親避免他發出聲響，就塞住他的嘴並綁上手腳。梅斯記憶中有許多個夜晚都在無光的衣櫃裡，聽母親和不同男人的淫聲浪語。

後來，或許是欠了錢，或許在哪惹事，梅斯的母親把梅斯獨留在旅店，一個人逃了。

「我在覺醒成燃燒者前，媽媽可疼我了。」坎羅說：「有一次我頑皮撞倒書櫃，媽媽就抱著我擋下所有砸下來的東西，額頭都砸出血。」

梅斯有些詫異：「啊？但在我記憶裡你一直都是鼻青臉腫的。」

「那是因為我變成燃燒者，他們想打好我啊。」坎羅笑，「我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好恨他們，為什麼不能接受燃燒者的我呢？但有時候又會忍不住想，他們藏我藏到十一二歲，一直希望治好我……唔，雖然方法不太妙，但或許他們還是在乎我的。」

「……」

「梅斯，我不知道你媽媽愛不愛你，也不知道她丟下你的原因，我覺得她對你很壞，如果讓我遇上，一定會狠狠罵她一頓。」抱住梅斯，坎羅篤定道：「但無論她愛不愛，都不影響你是個這麼好的梅斯。」

「你值得被愛，我愛你。」

梅斯回擁他。

「……我也愛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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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一：坎羅拿著梅斯自己剪下的一大搓頭髮發愁，雖然正面看不出來，但如果梅斯看到這頭髮，一定會心疼死。可是坎羅也捨不得燒掉。

最後他聽了一個燃燒者女孩的建議，剪了一些自己的頭髮，和梅斯的編在一起，彷彿他們會永遠那樣糾結纏繞。

後續二：梅斯總覺得坎羅這幾天腦袋上的菱角尖形狀有些不對勁。

後續三：

梅斯：我喝醉時沒亂說什麼吧？

坎羅：你說最喜歡我，還說愛我！

梅斯：喔……（懷疑的眼神）

坎羅：是真的！你還說我太刺了不喜歡！

梅斯：喔！（確信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