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在明月樓的寢室中,坐在床上用筆電。不知為何,現實中我的寢室在二樓、四人房,但在夢裡我住在五樓的走廊盡頭,房中只擺著一張大大的床,鋪上柔軟的白床單,棉被和枕頭也是軟軟白白的。我的床頭有一扇很大的雙推式玻璃窗,窗框是黯淡的深藍色,窗開了半扇,房中很冷。牆壁上的白漆剝落,露出灰色水泥,綠色的爬藤植物用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蔓延,牆上出現不少閃電狀裂紋。

  我用筆電在上新浪微博,明明是用電腦,但卻顯示手機版的版面(舊版,草綠風格)。我照慣例先大略瀏覽朋友的動態,卻被一個朋友的轉PO吸引了目光。那條PO文的轉發數破十萬,PO主的名字叫幽幽子(現實中這個人是我以前的讀者,但我那篇小說完結後,將近三、四年沒在網路上見到這個名字了),她寫到:「好的作者會在退圈後讓人深深懷念;壞的作者會在退圈後成為傳奇。」夢中認為這句話真有道理,但醒來之後覺得這根本是句廢話。

  然後我繼續往下轉動頁面,又看到一條轉發數很高的PO文,PO主叫作真尋,似乎以造型可愛且做法簡單的烹飪日記聞名(但現實中我並不認識任何叫真尋的人)。她這次做的料理是以馬鈴薯燉肉為主菜的便當,我印象最深的是用模具壓制成花朵型的紅蘿蔔,和裝飾便當的綠花椰菜。她寫到,下次要教大家做培根包裹蔬菜和起司的三色卷、與沾上泡麵下去炸的豬排。

  我關上電腦,電腦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我的膝上。我抬頭望向爬滿藤蔓的斑駁牆壁,忽然感到很冷、很孤單。

  「只有我一個人。」我輕聲說:「我為什麼是我呢?」

  然後我從床頭的窗戶爬出去,爬到一個大概是頂樓的地方,水泥地板,不遠處有個攀往小水塔的螺旋樓梯。窗外已經是晚上了,天頂飄下發亮的白雪,有人歡樂的喊著:「華梵下雪了!」

  我不知道站了多久,白雪堆積到我的小腿處,我彎下腰,用雙手挖開冰冷的雪,接著我的手指竟一截一截地脫落,散落在雪地中。

  「下雪了。」我說。

  夢結束。(2014/10/29)

02

  我在一個岩石洞窟裡,洞窟裡有點暗,但並不深,大約三十步就走到底了。有很多破舊的木板釘在洞窟邊緣,木板上擺著許多白蠟燭和面無表情的日本娃娃。娃娃有男有女,臉色慘白,小小的嘴唇呈瀅葒色,在火光中看起來陰惻惻的。娃娃(似乎是)穿著小學生的連衣裙,衣服下擺很殘破。

  我往前走,捧起一個女娃娃,印象中女娃娃的面容極美,長髮及腰,她抱了抱我,我將她放回原位。

  「為什麼呢?」我問她。

  「這種事,沒有為什麼吧。」她天真地笑了起來,「就是這樣啊。」

  我又捧起幾個容貌各異的男娃娃,看了看,摔在地上。

  娃娃問我:「為什麼呢?」

  「……因為我厭煩了。」我看著他們,娃娃的眼睹忽地變成一面鏡子,鏡中的我皮膚又黑又醜,充滿瘡疤和紅色抓痕,牙齒殘缺不全,嘴唇紅腫乾裂。

  夢結束。(20141215)

03


  男人說他的名字叫做希梅內斯[1],一頭顏色如同橄欖樹業的綠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這樣奇異的髮色在他身上顯得再適合不過,睫毛下的藍眼睛像視微縮了愛琴海,波光流轉,無言地說著那些流傳千年的神話。

  他站在沾滿煤灰與油垢的鐵軌上,平交道發出滴滴答答的警告聲,火車要來了。

  他說他的名字叫做希梅內斯,是海與藍天與橄欖樹的子民。

  火車走了。

  鐵軌上沾滿綠色血跡,緩緩滲入碎石地中,給人一種草地的錯覺。

  夢結束(20141219)

[1]現實中希梅內斯應為1956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西班牙詩人,最廣為人知的作品是《小毛驢與我》(原名《普拉特羅和我》)。我沒看過這位作家的書,只聽好友羅蘭提起這個名字;他死了;但是不要為他哭泣!難道四月不是每年都會回來,赤裸著,開著花兒,在它的白馬上唱著歌?——她說喜歡希梅內斯。

04

  「……營裡一百隻屍蠅可以換一支香菸,輝玫瑰軍醫中尉死時屍體只得三十六磅,肥老鼠皇家蘇格蘭兵團一等兵,都可以記錄在歷史書裡了……。[1]」我讀罷,闔上書。

  書變成一隻白鴿,飛離我的手中。

  對不起我還是看不懂你。我沒有張開嘴巴地對白鴿說。

  夢結束。(20141220)

[1]醒來之後我確認了一下,這一段文字的內容出自黃碧雲的《末日酒店》。

05

  我拿起一個果醬罐,裡面裝滿手指頭。

  穿著制服的同學們圍上來看,全部前傾地盯著我手上的罐子。

  「你看,是手指罐頭!」我說。

  夢結束。(2014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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