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C系列小段子之二。
※本文CP為戰勇。的西昂×克萊爾。
(某些部分參考陰陽路,連心鎖。)
克萊爾忘了帶午餐。
他笑著說,哎呀、我好笨,連便當都會忘記。
西昂板著臉沒有回答,把手插進克萊爾的口袋,掏了好一會兒發現半毛錢也沒有,才忿忿地揪著他朝小賣部走去。
「西碳、西碳,我不會餓!」
「誰管你餓不餓。」
西昂買了一個炒麵麵包,用力砸在克萊爾臉上。
克萊爾又忘了帶午餐。
他笑著說,這只是意外,別擔心、別擔心。
西昂冷著臉拖他到了無人的校舍樓頂,拿出兩個便當。
「西碳、西碳,我真的不會餓!」
「就說了,誰管你餓不餓!」
西昂拿起一個便當,狠狠甩在克萊爾臉上。
隔天克萊爾又忘了帶,後天也沒帶,大後天也沒有。
又忘了、又忘了,真的很對不起。
但西碳做的便當好好吃,謝謝。
他們在樓頂上吃西昂做的便當,就這樣過了兩個禮拜。
「你什麼時候才要對我說實話?」西昂闔上便當盒,「我已經沒有耐心了。」
「欸、那個,我沒有隱瞞什麼事哦?」克萊爾全身一僵,回答時還有點結巴。
「你不適合說謊。」閉了閉眼,西昂嘆氣道,「是要說出實話然後被我揍,還是被我揍到說實話——任君挑選。」
「真的假的好厲害啊,無論選哪個我都會被揍呢……!」
然後克萊爾就被揍了。
其實西昂的拳頭不重,打在身上一點也不痛,但最後他卻仰躺在地,眼淚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掉、一直掉。
西昂蹲下身看著他,「說。」
「……對不起。」
「不准道歉,給我說。」
克萊爾的眼中只剩下西昂、一小塊藍天,還有逐漸模糊扭曲的水光。
「打工的錢……都被、都被……」
「都被你監護人拿去賭光了吧。」
「嗯、這個月的水電費……還有餐費、他們的賭債……」他說著,泣不成聲。
西昂又歎了口氣,揉亂克萊爾的頭髮。
現實如同巨大的齒輪,大多數人匍匐在地,被碾過一遍又一遍;但無論再怎麼不堪,生而有之的、追求光明的本能總會驅策人掙扎前行——收拾起爛在地上的碎肉塊、縫合手足,用稻草填充缺失的臟器,用泥巴抹平綻裂的皮膚——無論再怎麼不堪,仍想到達那有光的所在。
克萊爾是個從未停歇的前行者。
自七歲認識克萊爾,西昂就猜測這人是不是在某方面有些殘缺——這並不是在批評或輕視他(雖然這兩件事西昂都常做),只是單純陳述事實——殘缺的那部分是什麼呢?西昂也無法確切描述,但這樣的認知始於他偶然得知克萊爾自幼父母雙亡,他一直輾轉在各家親戚間寄住,從沒能穩定的生活。
說這件事的時候,克萊爾仍是笑著的。
不帶任何埋怨與不平衡,像是說「今天的風好舒服」那樣的語氣,甚至不會讓人懷疑他有任何偽裝或逞強。
西昂早忘了自己是怎麼跟對方成為朋友的,總之,從認識以來,他之於克萊爾的相處模式就是單方面的嘲諷,甚至謾罵,無理由的暴力。偶爾會做到連自己都感到過分的程度。
當時年幼的他,才不信克萊爾可以戴著那張笑臉面具一輩子。
但無論他做的再過分,克萊爾還是會傻傻的追上來。
『西碳對我好好喔。』
『西碳對我最好了。』
『我好喜歡西碳!』
好吧,那就可有可無的、對那傢伙好一點吧。只有一點點,可別太得意了。
兩人升上國中後,克萊爾又換了一個家,西昂不知道那一家的親戚對克萊爾好不好,因為任誰在他口中都是搧著白翅膀的天使。
殘缺。
難以形容也難以覺察的殘缺。
有天克萊爾沒來上學,也沒跟學校請假,西昂打電話到他家,接起電話的人只是含糊的啐罵幾聲,就摔上話筒。
隔天克萊爾來上學了,明明是炎熱的夏季,他卻穿著長袖長褲,衣服遮不住的臉和頸部都有青紫色的瘀傷。
『你怎麼了?』雖然第一直覺想到的就是家暴,但為了保險起見西昂還是決定問問看。
『車、車禍了呢!一輛好大的車突然朝我衝過來,哈哈、一時閃避不及就變成這副德性了。』他很勉強地笑著,還不慎拉扯到嘴角的傷口,痛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然後西昂伸出手,不顧克萊爾驚呼「咦咦西碳你要幹嘛?」的問句,用力扯住他的臉頰。
『嗚嗚嗚嗚、嗚呃,好痛、好痛啊西碳!』
『你不適合說謊。』西昂冷淡地說,『告訴我實話,或者絕交。』
『絕交……?』
『我會討厭你,以後誓死不相往來。』
然後克萊爾的眼淚忽然潰堤了,啪嗒啪嗒的掉個不停,讓西昂頓時不知所措。平常打鬧時,更過分的話也說過,但克萊爾從沒像現在哭的那麼慘。
『不要、不要絕交……咳咳、不要……』
『好,那你就說實話啊。』
『……他喝醉了,心情不好,我又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很礙眼,所以……』
『你監護人打你?』
『……』
『我要去報警。』
『等一下!西碳,不要報警!』克萊爾慌張地扯住西昂,『不是那個人的錯,是我——』
『你是想裝聖人還是真白癡到無可救藥?他喝酒打你,難道會是你的錯?』西昂氣到發抖,憤怒歸憤怒,但自己竟然會心疼克萊爾的感覺讓他更生氣。
克萊爾拉著他的衣服,另一手抹抹眼淚,笑著說,『是我的錯。』
『你……』
『原來,他從沒把我當家人過。』
他仍舊笑著,淚水滑下臉頰。
『原來,他不愛我。』
那一次西昂真正看清楚克萊爾的殘缺,他並非不會難過,只是對負面的情緒特別後知後覺,往往傷痛到無法承受還不自知。
克萊爾需要的很少,可是為了那一點點需要他願意付出很多。如同對於他現任監護人,克萊爾不僅包辦所有的家事、打工貼補家用(到後來他打工的錢幾乎成為那個家的經濟支柱),無論對方怎麼冷言冷語,都還是帶著笑容關心與親近。
因為他心中有個大前提:我們是家人,家人之間存在著愛。
但昨天監護人似乎遇到不高興的事,克萊爾才打工回家就見他坐在客廳、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
他提醒對方喝酒傷身,卻被呵斥「你少管閒事」,還想再接下去勸的時候,就挨打了。
其實挨打不算什麼。
有時話語才是真正傷人的利器。
『是我不好,他其實說過好多次討厭我,我還以為他是因為找不到工作心情不好才會這樣說,以為只要多努力一點他就會開心起來。』克萊爾垂眼,『結果我只是一直在煩他。』
多管閒事。
要不是別人都不要你,我也不用那麼辛苦照顧別人家的孩子。
你以為,你是我的誰?
——原來在你眼裡,我什麼都不是。
西昂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從口袋裡拿出紙巾,用不會弄痛他傷口的溫柔力度把克萊爾哭的亂七八糟的臉擦乾淨。
『聽著,血緣這種東西本來就很暴力。』他耐著性子告訴克萊爾,『明明不適合相處的兩人卻要共同生活,負擔彼此的責任——正因為血緣。』他看了克萊爾,『對你監護人是如此,對你又何嘗不是這樣?』
『可是西碳——』
『既然有血緣的家人不要你,那就去建立後天的羈絆啊!』西昂朝他的腦袋卯下去,可惡,真令人生氣,『非得難過成這樣還不知道要哭,笨蛋,白癡,廢紙屑!』
『西碳、西碳……』
『哈?擦過鼻涕的衛生紙有什麼話要說的嗎?』
『西碳,對不起。』
『聽不到。』
『咦……對不起!』
『聽不到。』
『對不起! 西——碳——對——不——起!』
『吵死了。』
但哭過笑過之後,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
被現實的巨輪輾過一邊又一遍。
然後再繼續走下去。
「以後早餐和午餐我幫你帶,晚餐來我家吃。」
「咦……這樣不太好吧。」
「你看不起我媽的廚藝?」
「不、不,我怎麼敢……」
頂樓上,微風吹乾眼淚,克萊爾獲得躺在西昂腿上、讓西昂摸摸頭的恩賜,忽然覺得這一切其實也沒什麼。
「髒衣服抱來我家洗,在繳的出水電費之前讀書洗澡也來我家。」
「西碳……」
「幹嘛?」
「西碳對我好好喔。」
「哪裡好,你剛才還被我揍。」摸摸頭的動作變成扯頭髮,克萊爾嗚咿了一聲,才又變回摸摸頭。
「西碳……」
「又怎麼了?」
「我們什麼時候才會長大呢?」
「長大了又怎麼樣。」
「我想要去旅行,看看世界上所有有趣的地方,」他笑著說,「西碳。要跟我一起去嗎?」
「好。」
沒想到對方會這麼爽快的答應——又或者,根本沒想到西昂會答應——克萊爾睜大眼睛,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
「……最喜歡西碳了。」
「哧,那我也勉為其難的喜歡你吧,用物理的方式。」
「真的假的好厲害!」
「當然是真的。」
那一刻,克萊爾忽然覺得,自己所需要的一點點,已然滿足。
只要西昂在,遍體鱗傷的前行者就能繼續走下去,前往光明的所在。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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