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迷路的旅人

※克萊爾生日賀，有點遲到不好意思。



　克萊爾不得不承認他恐懼著睡眠與夢，當他堂堂邁入第五天的失眠。事實上這樣的失眠症在之前也不是沒有過，但他並不在意——或許是因為頻率不高、也因他還對這時代不熟悉，夜晚的清醒對他而言也是一種新鮮的經歷，蟲聲蛙鳴都很有趣，西昂偶爾說的幾句夢話也能讓他偷笑個好一陣子。

　　但隨著他與西昂旅行的腳步越廣越遠，克萊爾的失眠也越來越嚴重。他往往瞪大眼睛望著一片漆黑，身旁的床位傳來西昂平穩的呼吸……一呼、一吸，存在的，西昂就存在於這裡——那麼我呢？我又存在於哪個夢裡呢？克萊爾自問——每當他即將陷入入眠前的恍惚他總回想起千年前的瀕死經驗。很冷、很孤單，像是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最後他總掙扎地睜開眼，從黏稠的困倦與夢的觸鬚纏繞中脫身，聽著西昂的呼吸聲，直至明晨。


　　克萊爾，快醒來。

　　就算並沒有睡著，但他還是會等到西昂叫他才睜開眼睛。

　　再讓我睡一下子嘛，西碳。

　　再不醒來就殺了你。

　　真的假的好厲害啊——我起來了起來了！耶！西碳早安！



　　睡眠與死亡是一對長相相仿的雙生子。

　　他從人們那裡聽過這句話。

　　他他非常害怕。

　　這一次睡去，還能再次醒來嗎？會不會讓西昂又走入為期千年的寂寞呢？　　



※



　　克萊爾持續失眠的第六天，洽逢星期六。他與西昂租了一處旅社大廳，準備餐點，辦了小小的朋友聚會。

　　來的人很多，但克萊爾叫不出名字的卻佔大多數——他只知道他們全是西昂的朋友——最後連全身貼滿封印符咒的阿魯巴和大老遠從魔界趕來的露基都就座了，克萊爾才笑著端出他與西昂做了一下午的蛋糕，在眾人的掌聲中點燃蠟燭。

　　他們今天約好要狂歡整晚。一整晚。

　　今天的克萊爾不用擔心失眠，因為他也沒得睡。

　　這是一場愉快的派對，露基用傳送魔法帶來家裡的點歌機，麥克風只有一支，搶麥搶到最後大家乾脆湊在一起對著麥克風亂吼；零食餅乾被弗伊弗伊疊成號稱「復仇之巔」的小山，當他喜孜孜的介紹他想了五分鐘才想到的好山名時，被封印符咒遮蓋導致視線不良的阿魯巴一揮手，造成可怕的山崩意外。

　　克萊爾知道西昂喜歡甜食，但他沒想到吃著甜食的西昂可以笑的這麼開心——啊、或許不是因為甜食吧，是因為跟朋友在一起，所以很開心。

　　只要西昂開心，克萊爾就會開心。這是不會改變的定律。

　　玩鬧了一陣，大家終於開始感到累了，在沙發上坐好，說起自己這些日子來發生的趣事。克萊爾跟他們大多人都不熟，但光聽著也覺得很開心。

　　因為有未成年在場，他們沒準備酒精飲料，全部改喝果汁。即便如此，大約到了凌晨一兩點大部分人就東倒西歪的睡下去了，小公主即便揉著睡眼仍努力保持公主的矜持，鞠了個躬說她要回皇宮去，於是阿蕾絲只好拖著睡的迷迷茫茫的德伊菲爾陪同離去。

　　主辦的兩人給睡著的客人們蓋上毯子，稍微整理環境後，才各自去洗澡，準備就寢。

　　當克萊爾洗完澡出來時西昂已經在換上睡衣了，他似乎被克萊爾的開門聲嚇了一跳，把手上的方形物體快速收了起來。
　
　　克萊爾假裝什麼也沒看到，在自己的那張床坐下，「今天玩的好開心呢！西碳也是嗎？」


　　「啊，挺開心的。」西昂在另一張床上坐下，然後扔給克萊爾一個密封包的菠蘿麵包，「諾，給你。」

　　「咦、這是？」

　　「你剛剛根本沒什麼吃吧。」西昂揉揉頸部，移開目光，「我很累了，等一下睡一睡你的肚子敢亂叫我就揍你。」

　　克萊爾愣了一下，才緩緩笑了起來，「謝謝你，西碳。」

　　西昂應了一個單音，躺下、拉上棉被，閉上那對好看的紅色眼睛。

　　沒多久——依克萊爾對西昂的了解——西昂睡著了。

　　現在、現在，西碳與他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一個在夢裡，一個卻被遺棄在睡眠之外。

　　克萊爾吃完那個麵包，熄了燈，也躺下了。

　　望著無邊的黑暗。



　　或許他現在也身處在夢中，身處在跟西昂不一樣的夢裡面。

　　但至少，明天太陽升起時，也能跟西昂說早安。

　　這樣就夠了。


FIN



一直想寫寫關於克萊爾在千年後的時代感到格格不入的故事。

或許他自己不會發現，只會覺得「西昂開心我就開心」之類的，但真的很開心嗎？或許還是會有一點點難過吧……沒辦法真正走入這個世界，像是失眠時在一片黑暗中被全世界遺棄的妄想，有點寂寞的感覺。

想寫的就是這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