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數夏日的愛情故事06



——吾之家




『親愛的日記先生,您好:

在一陣宛如夏日驟雨的忙亂之中,我竟然好幾天都忘記寫日記了。看著乾乾淨淨的空白頁,我有些發愁。

該把這幾天發生的那些瑣碎事寫上嗎?』



好熱。


馬修在半夜醒來,發現他那位白熊室友不知何時爬上他的床,和他擠成一團。夏日的燥熱並未因夜的靜謐而稍有緩解,反而更加悶沈,如同一塊料織細密的黑布,覆於整座城市之上。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沒有驚動好夢正酣的白熊先生,走進浴室沖澡。


水微涼,在不至於著涼的前提下沖去一身熱意。馬修低下頭看著透明無色的水延小腿留下,貼著冰冷地面的腳指縮起,一直有些昏沈的腦袋終於清楚了一點。

「您醒著?」一面取了浴巾擦乾身體,他輕聲吐出肯定句。置於防水面紙盒中作為「廁所書」的《味噌之書》就像一本書該有的模樣一般安靜。

然後馬修偏偏頭,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抱歉,我忘了,您們是把睡眠作為消遣的。」將微濕的潔白浴巾披在身上,他對著鏡子心不在焉地刷著濕濡的金髮,「是啊,先生,唯有人類才會胡思亂想……而帶著未來憧憬的夢境,源自慾望。」

書很好,書本們沒有慾望。他靜靜地想著,一邊慶幸這位與他閒談的書先生並沒有透視人心的能力——馬修閱讀的很廣很雜,如同食書饕餮。其中作為不滅歷史塵埃的經典總不太愛說話,但這是因慎而寡言,並非目空一世——在很多時候經典能睿智地望進人的內心深處。

他不是很喜歡一切秘密和心思都攤在人前的感覺,但他還是很喜歡書,非常喜歡。


——因為書本不會期望什麼,不會要求什麼,只要能流傳那些字句就足矣。

或許他選擇圖書館員的工作,是因為讓書環繞比深處人群更令他安心吧。

這樣也是種逃避呢。

馬修驀然想起自己的雙生兄弟,阿爾佛雷德,兩人的個性可說是完全不同的。象牙塔內的圖書館員與愛好人群的演講家,生活形態的差距也讓合住一間房的兩人竟極少在家中碰面。

阿爾不知道正在那個城市做巡迴演講呢?若自己能突破對於人群的莫名障礙,他大概也會想投身於人群吧。想著,馬修露出淺淺的苦澀笑意,穿上衣物,「……先生,我該準備去上班了。」


「好的,我會一路當心,感謝您。」











他們家的一天是在鍋碗瓢盆的撞擊聲中開始。


漱洗後,香走進廚房,他的兄長已經在廚房裡忙得不可開交。他走上前接過平底鍋,俐落地打了數個蛋下去,「灣姐還在睡?」

「她為了趕出最新的行銷業務,昨晚四點多才熄燈呢。」右手持刀拍蒜,左手拿著鐵杓攪拌鍋中的稀飯,王耀無奈地繼續說到,「那麼晚睡對身體不好啊,雖然年輕就是本錢,但積蓄下來的勞累會在下半輩子反噬健康的……」他搖搖頭,將砧板上的蒜末倒入另一個較小的不沾鍋中,爆香,「所以說啊,小香,就算讀書讀得再認真也要早睡啊嚕。生長激素是在晚上十一點到兩點分泌的,如果不在這個時間點前睡著,就會長不高——」

「大哥,我們早就過了可以長高的年紀了。」任勇洙揉著眼睛進入廚房,身上還穿著睡衣。嗯,他平常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的,會破例早起是因為現在正值暑假期間,身為教師的王耀也跟著學生們一起放假歸家……總而言之,為了美味的早餐,早起是無可厚非的代價。

「不要放假在家就每天穿著睡衣晃來晃去啊,笨蛋阿勇……還有誰准你們說我的壞話……」右手按壓著太陽穴,灣腳步搖晃的跟在任勇洙身後,「頭好痛頭好痛頭好痛,怎麼辦,那個可惡的推銷專案還是想不出來啊!」

「放輕鬆嘛,不是說明天才要交的嗎?」

「明天耶,明天就要交了!這就像在懸崖的邊緣掂腳尖一樣危險……啊,碗讓我來洗吧。」一邊激動地反駁著,灣捲起袖子開始解決那一堆髒碗盤,「對了,小香,你找到想要的資料了嗎?」

「還沒有。」正將荷包蛋裝入盤中的香頓了頓,又說,「其實我……還不知道自己要什麼。」

「咦咦,真難得。小香這次寫的主題是什麼?」

「很籠統的……學校。」

「學校?」灣喃喃複述,不解的皺了皺眉,「這比你平常寫的那些博物館啊、古代科技要簡單多了,說實話我還蠻驚訝你會寫這麼生活化的題材呢……啊,難道是因為太簡單才寫不出來嗎?」

「是有可能。」語帶保留的回答,香有些懊惱於自己竟然連「為什麼寫不出來」這樣的問題都回答不了。

這樣的他,還有資格自稱為作家嗎?他自問到,卻又旋即告訴自己自暴自棄是無法解決任何問題的。

「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船到橋頭自然直嘛。」王耀拍拍自家弟弟的肩膀,希望他能放鬆點。他一直認為自己的幾個弟妹在某方面都屬於認真過頭的人,雖然不免擔心他們總有天會累垮自己,但換個角度來看,他們都是為自己所愛的工作負出全部心力的人吧,這當然也包括王耀。

「對啊,明明小越姐都說慢慢來就好了,你就放緩腳步吧。」灣口中的小越姐就是香的編輯,也是灣所屬出版社的同事,也因為小越姐的住處就在附近,這位溫婉的編輯閒暇時常到他們家喝茶。甩去雙手沾上的水,灣將洗淨的碗疊成一堆,「阿勇,幫我拿一下擦碗用的毛巾,是紫色的那一條喔。」

「知道啦。」

接過毛巾後,她慢條斯理的擦拭碗盤,又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香說道,「你看阿勇就總是一副輕鬆的樣子,就算不是暑假他也幾乎每天都穿著睡衣在家裡晃來晃去,而且一天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在電腦前面度過。就算如此,他還是過的好好的。」

「欸,我也是有正當職業的啊!」任勇洙用筷子敲碗作為抗議,卻得到廚房內其餘三人拋來的困惑眼神,他只好滿臉無辜的問,「怎麼了嗎?你們默契還真好耶……」

「不、只是大哥我一直都不懂,阿勇你的工作內容到底是什麼。」王耀舉起鐵杓,首先發問。

「NS公司外聘的資訊工程師,兼職網站設計和系統維修!」

「那間NS公司離家不遠,為什麼不到公司上班?」香手持水果刀跟著問道,刀起刀落,砧板上的紅蘋果變成八片。

「先不抱怨老闆為了省勞力保險所以才硬要用外聘的方式請我工作,也不說因為公司太小擠不出任何位子給我,如果能在家裡工作、不管誰都會一口答應的吧?小香你自己還不是沒公司可去?」

「小香的工作性質又和你不一樣!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像你一樣常常待在家裡啊,知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每天都那麼閒……」灣平穩的端起所有碗盤,口中的話語卻一點也不平穩。她雖然很喜歡自己的工作,但所謂廣告企畫可一點也不輕鬆,熬夜是司空見慣,有時還必須在公司打地鋪才能避免開天窗的慘劇。

聞言,任勇洙深深的嘆了口氣,露出無奈的笑容,「灣醬,你根本就不瞭解我的工作性質嘛,我可是一點也不閒的。」

簡而言之,他是所謂的自由業者,詳細一點描述,他的工作是責任制的資訊工程師,平時只要在時限內完成工作就能定月領到薪水,其他不寫程式、不兼職設計網頁、不用視訊開會的時間都是他的。

其實他的老闆也問過他是否想到公司上班,但或許是體內名為自由的因子使然,勇洙以「在家裡比較有靈感」為由婉拒了,但實際上還是不願居於人下的心裡佔較大的部分吧。


說明了這麼一大段,他有些口乾。王耀適時的遞上水,任勇洙感謝的對他笑了笑,又接著說,「就是這樣啦,我偶爾也會有不被靈感之神眷顧的時候啊!這種時候我也不得不熬夜趕稿囉,就像灣醬形容的那個什麼……在懸崖邊緣掂腳尖。」

「我大概懂……抱歉啦,好像誤會你了。」

灣坦白地向勇洙道歉,後者則不以為意的擺擺手,打趣的笑著說,「沒關係,孟子說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哥,阿勇說他不需要吃飯了!」

「知道了啊嚕。」

「沒有沒有!我那麼早起就是為了吃飯的啊,大哥,不要相信灣醬講的話啦!」



窄小的廚房內傳出和樂的笑聲,這是他們家一天的開始。

香彎起嘴角,心上的重擔似乎也稍能卸下了。



Notes :Care killed a cat. (憂慮致命)

香註:在懸崖邊緣墊腳尖,若心甘情願,方能跳出一支成就之舞。




TBC




這一章算是補充一些人物的背景資料,很簡略的把部分未來會出現的角色設定好,反而沒有提到任何主要劇情,但說實話寫得超開心的:)連考試考的很爛+明天還要考試的事都暫時忘記了。(喂!
希望不會太混亂,因此稍微整理在下面OuO


馬修:大學校區內的圖書館管理員,找尋失竊的書。

阿爾:演講家,目前正在世界各地巡回演講。

香君:小說家,出的幾本書似乎都挺暢銷。

王耀:國文教師,現在放假在家。

小灣:出版社的廣告企畫人,正忙碌於新的行銷業務案中。

勇洙:資訊工程師,因爲有好吃的早餐所以最近都很早起。


那麼,一樣歡迎批評與指教,謝謝您看到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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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瑜兒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