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迷路的旅人

【吾命 亞風】五題之一‧退熱貼

※本文是《吾命騎士》延伸文，CP為亞戴爾×希歐‧暴風，不喜勿入。

※我的流水帳文風重出江湖？！（不，從來都沒有退隱過……）結尾無力慎。

　　處理公文一下午，亞戴爾起身活動四肢，有時他真覺得幫隊長改公文比練劍還勞累。

　　雖然他平時和太陽小隊同吃同住，但改公文時他會更改陣地到較安靜的小祈禱室。那裡有一張面窗的大木桌，且因為位處頂樓，能由窗遠眺月芽城的景色。

　　　　其實，月芽城熙來攘往的人群與稍嫌嘈雜的氛圍，大概算不上和平美好吧？

依舊有無止盡的紛爭與黑暗盤據，無論怎麼清理都無法創造完全的潔淨；依舊有哀慟的淚與冤枉的血，在許多他們這些聖騎士無法照亮的地方，靜靜匯流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沈默。

　　亞戴爾有時會這樣想著，然後又覺得自己矛盾的可笑。昨晚率領太陽小隊去圍毆人的是誰呢！竟然會這樣憂心忡忡的擔憂黑暗或光明這一類價值觀無法真正判定的事，他不是在真正認識隊長的那天起，就瞭解到完全的光明是無法解決任何事的。

　　至少對他這樣的人來說，是這樣沒錯。

　　至少，這是他所能做到的、他所選擇的騎士之道。

　　只要想到這裡，窗外的月芽城景致就會變的非常可愛。

　　然後亞戴爾總會不自覺得露出微笑。

　　當亞戴爾準備坐下將剩下的公文處理完時，敲門聲輕輕響起。亞戴爾並沒有多加思索會是誰來找他，畢竟這沒什麼意義，不是隊長就是太陽小隊的隊員，若是其他人來也很不奇怪，畢竟由他管轄的事務還真得不少。

　　常有人誇讚他能幹的像是有三頭六臂，卻沒想過這樣的能幹與他肩上承擔的責任成了正比，雖然並不會因此感到憤怒或不甘，但有時候還是會感到些許疲倦。

　　很輕很輕的嘆了一口氣，亞戴爾走向門邊並打開門。其實剛才那麼多的內心話也只花掉他兩、三秒的時間，大概沒讓敲門人等太久吧？

　　「呼、呼呼……我把圍剿森林大盜的相關報告拿來了，抱歉，本來應該昨天就拿給你的，但我竟然忙到忘記了，對不起！」

　　「……暴風騎士長？」亞戴爾在剎那間有點難以消化眼前人傳達給他的訊息，有些尷尬的喚了聲，然後才想起在門口僵站著似乎會讓氣氛更詭異，急忙側身請希歐進來，「呃，您不用太在意，畢竟我也忘記這件事了……有什麼事進來談吧，您看起來似乎很累了？」

　　當然不單單只是因為尷尬或對方看似勞累這樣的原因。亞戴爾非常想做出無奈的扶額舉動，但終究是忍住了。

　　希望暴風長在來找他的路途上沒遇到任何人，敬愛的光明神啊，若您還眷愛您的暴風騎士，請不要讓任何人看到他額頭上的那個東西……

　　「因為你昨天就跟我要了，我竟然拖過一個晚上……天哪，亞戴爾，工作進度應該不會因此拖延吧？」有些焦慮的低聲問到，希歐剛才幾乎是用戰鬥時才會需要用到的、風一般的速度衝上來，不同的是並沒有祭司、或比祭司還好用的太陽騎士替他加上神翼術。

　　耗費體力衝刺的結果，就是讓他近幾日著涼的身體更為不適。

　　雖然已經不喘了，但仍感到心臟不規律的跳動著，頭悶悶的痛著，喉頭搔癢、耳朵深處也有奇怪的嗡嗡聲響起。

　　真的不太舒服，而且，好想拋開一切的睡到飽……希歐無奈的在心中吶喊，但想歸想，他仍舊必須處理完明日要往上呈交的公文急件。

　　唉，大概又要忙到三更半夜了。

　　沒有在心中喟嘆太久，希歐很快的將注意力重新轉回工作。但他似乎無法理解亞戴爾側身請他進入祈禱室的動作，僅是不解的搖了搖頭，說到，「亞戴爾，我就不進去了，這疊資料交給你吧。我回去工作了。」

　　「希歐，啊、不對，暴風長！」

　　「嗯，還有什麼事嗎？其實你不用那麼在意稱呼方式的……有時候『您』來『你』去我也會錯亂的。」

　　亞戴爾有些忙亂的語氣讓被喚名者疲倦的彎了彎嘴角，安慰性質濃厚的拍了拍對方的肩。

　　他跟亞戴爾的關係算的上……非比尋常吧？平時的守禮與私底下的相處要完整的劃分界下才行，這是他們不宣的共識。

　　門外，暴風騎士與太陽小隊的副隊長；但關上門，就只是希歐與亞戴爾而已。

　　不過他有時候也會出現這樣的錯亂，例如說被格里西亞人前人後的快速變臉嚇到——雖然說這位有些惡劣的太陽騎士常故意用『光明語』對他疲勞轟炸，不管是不是有人在側，依然故我——又或者把私底下是個好人的雷瑟、和表面上嚴厲的「審判騎士」混淆。

　　但很多時候他是擁有比他人優勢的豁免權，畢竟他的身份是自由自在的暴風騎士，隨性的快言快語是屬於「暴風們」的天性，也少有人會覺得不妥。

　　「總而言之，先進來吧。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亞戴爾壓低聲音試圖讓希歐瞭解事情有其嚴重性。

　　「不能在門口說……是機密事件？」

　　希歐見狀也開始擔心起來，因為除了格里西亞轉職作魔王的那段期間以外，沈穩的亞戴爾很少露出這樣的表情，那像是……如履深淵？這樣說似乎又太過頭了。

　　惴惴不安的跟在對方身後走進小祈禱室，亞戴爾還慎重的關緊門，只差沒有上鎖了。然後他轉身望著面色凝重的希歐，緩聲說到，「希歐，坐下吧。」

　　「沒關係，快點告訴我詳細的情況吧。」碧綠色的雙眼閃過一絲堅決，他能想到最遭的狀況就是內戰，畢竟與「魔王降世」相較之下，可能導致望響國四分五裂的內戰對他們而言也是一種末日。

　　亞戴爾非常努力的忍住不要笑出來，雙手搭在希歐略微削瘦的肩上，往下壓。

　　「欸、欸？亞戴爾，你要幹嘛啦……」希歐頓時一頭霧水，被有些半強迫的壓在椅子上。他倒不是不願意坐下，因為他的腿已經有些酸了。可是亞戴爾的舉動真的很莫名其妙啊？他甚至看到對方的嘴角微微的翹了起來……

　　「希歐，你的額頭上還黏著退熱貼呢。」

　　「啊？」發出一個困惑的單音，彷彿腦袋無法馬上處理剛接收到的訊息，希歐愣了數秒才無法抑制地大叫出聲，「咿咿咿咿——快點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拜託了！我剛剛還去大廳吃了早餐啊……」

　　希歐懊惱的抓了抓一頭藍髮，額頭上貼著退熱貼的暴風騎士長，看起來根本就和「自由自在」、「放蕩不羈」這些形容詞差了十萬八千里。更何況他還毫無自覺得在人前走來走去、並對每一位遇見的女性拋媚眼……

　　他是否該慶幸親愛的蘭碧老師沒有碰巧看見？

　　「沒事、沒事，你的瀏海很長，能遮住的。」亞戴爾其實不是有意讓對方驚慌的——雖然他大概能預測希歐的反映了——於是他拍拍希歐的頭安撫，「況且，如果有人發現一定會馬上提醒你的，既然你能到現在才發現，一定沒有任何人察覺到的。」

　　「……是這樣沒錯。」悶悶的回答，希歐伸手要撕掉額上的退熱貼，「貼了一整晚，會不會有印子啊……」

　　不過既然能被瀏海遮住，就算留下紅印似乎有不構成問題呢。想到這裡，他才安心了一點。

　　「等等，讓我來吧。」

　　亞戴爾說完後就走出祈禱室，不一會兒又拎著一條濕毛巾走進來，「如果我沒記錯，這一款退熱貼的黏著面有特殊設計，只要碰到水就會失去黏性……希歐，頭麻煩抬高一點。」一邊說著，他一邊用水沾濕退熱貼的邊緣，撕開一個角後又慢慢濡濕較內側的部分。

　　「亞戴爾，你不覺得……你的臉有點太近了嗎？」希歐原本昏沈的腦袋在冰涼毛巾碰觸後舒服了一點，雖然感到有些尷尬，但他還是勉強的提醒眼前放大數倍的傢伙。

　　亞戴爾帶著微笑完全撕下那塊退熱貼，才往後退了一步，有些開玩笑的反問道，「希歐，你不覺得你的臉有點紅了嗎？」

　　「你跟你家隊長學壞了……」

　　「不，隊長做的只是教育我更圓滑的處事方法。」

　　「那我怎麼有種被刺的很痛的感覺啊？」

　　「你不覺得這就是隊長的作風嗎？」

　　兩人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他們對格里西亞的認知常會產生非常大的差異，但在這一點卻是完全一樣的——雖然處事常讓人很想大喊「拜託你不要胡鬧啦！」這樣的話，但最後卻會驚訝整件事是這麼完美的解決了……有時候也不能說完全完美，但至少，不至於落入最糟糕的情況。

　　「在我面前說你家隊長的壞話，不怕我去告狀嗎？」希歐開玩笑的問到，多少有一點報復意味，但亞戴爾非但沒有露出慌張的表情，反而一本正經的回答，「隊長會把它當作稱讚的。」

　　「欸……我還以為這種話會讓太陽不高興呢。」

　　「惹隊長不高興的底線真的挺難抓的，嗯，之前有人罵他繡花枕頭，這讓太陽小隊的大家都非常憤怒。但隊長事後跟我們說，就當對方是稱讚他帥氣吧，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嗎？」笑著解釋道，亞戴爾突然想起自己手中還拎著濕毛巾和皺巴巴的退熱貼，抬起雙手對希歐說，「其實我會這麼瞭解退熱貼的性能，也是隊長的功勞呢。因為治癒術對風寒的治療效果不好，所以每次隊上有人發燒的時候隊長就會不動聲色的塞給我們退熱貼……的廣告傳單，還會用紅筆把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項圈起來，嗯，或許是因為這些小地方，才會讓我們每一個人都死心塌地的跟著他吧。」

　　希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後伸出手拿過毛巾與退熱貼，「這我等一下出去的時候順便處理吧。」

　　「謝謝，嗯？你在想什麼嗎？」

　　「也沒什麼，就是覺得……明明我認識從十二歲就認識太陽了，但對他的瞭解卻好像比不上你？」

　　「或許能說我們看的是高掛天上的太陽、所擁有的不同面向吧？」亞戴爾有些感嘆，「二十歲的時候，第一次見到隊長，真的以為看見那位『傳說中的太陽騎士』了……但現在的隊長也很好，我是說真的。」

　　「某方面很好。」翻了翻白眼，希歐又想起自己因為瘋狂改公文而感冒的事情，忍不住補上一句，「如果他能自己改公文的話，更好。」

　　「辛苦你了。」

　　「彼此彼此。」

　　對話聲暫歇，希歐才驚覺房內已經漸漸暗下來了。時間的確是以一種令人驚嘆的速度飛逝啊……轉頭望向紅霞滿天的窗外，希歐有些感嘆。

　　當一個幾乎什麼都不懂的實習小騎士似乎還是昨天的事，但現在，他們都已逐步邁向成熟。

　　亞戴爾也順著眼前人的目光往外看，似乎也想到同樣的事，以一種追憶般的語氣說到，「說不定，哪天我們會突然驚訝的發現竟然已經到要退休的時候了呢。」

　　「有可能喔，不過，到那個時候再說吧。」

　　「說的也是。」或許活在當下對他們而言是比較幸福的選擇，他平靜的想，或許哪一天突然遭遇不測，他相信他與希歐都會為了避免格里西亞使用起死回生術而毅然決然的割腦袋，但是，這並不是此時此刻應該想的事情。

　　「……亞戴爾，我突然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沈默數秒，希歐驀然發聲，「我們聊天的內容似乎都繞著太陽轉？」

　　「咦？似乎是這樣沒錯……」

　　「而且不只有我們是這樣，我和其他十二聖騎士聊天時，也常常不知不覺就把太陽當作話題中心……」

　　甚至是與殘忍冰塊組的成員談話，也會有相同的狀況。雖然不能說每一次都這樣，但頻率真的非常非常高。

　　「太陽真是厲害啊，這也算是一種無孔不入嗎……」

　　意味不明的讚嘆後，希歐站起身，因為他想起自己也該回去處理他剩下的公文了，「亞戴爾，我要回去了。我想到我還要解決那堆公文山。」

　　「嗯，保重身體，如果真的改不完我等會在去幫你。」亞戴爾叮囑道，習慣性的替身前人整理有些凌亂的衣領。

　　「沒關係，我想我可以的。」希歐展開一個笑容，卻有別於方才的疲倦與無奈，反而給人一種自信的感覺，「而且我也已經舒服多了——」

　　原本的小小埋怨已經消散了，壓在心頭那股腫脹而燥熱的感覺也無影無蹤。

　　或許身體的疲倦是無法改變的，但心情卻輕鬆的如同剛沐浴完畢。

　　他輕輕的落下話尾，像是花瓣懸了數圈落至水面上。

　　「——我想，這一定是因為跟你聊天的關係吧。」

　　雖然在旁人看來，這是是非常普通的日常光景，但對我而言，是令我滿足的最大幸福。

　　或許啊，你就是我的退熱貼。

END